第1章 柏樹(1 / 3)

我暗戀的第一個人叫柏樹,大我三歲,或者四歲,誰知道呢。是個長發藝術男,讀大學讀一半跑回國當流浪漢了。高中女我瘋狂心動。

柏樹來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裏給新來的小貓喂奶,爸爸新買的,黑黑亂亂一坨像個煤球。

他拉著個飽經滄桑的行李箱,留著一頭亂糟糟的長發戴個牛仔帽還掛個相機,

“又來個藝術家,”林晨說了句,她愛陰陽怪氣,特別是對來到小院的文藝青年們。

“您好,請問是小院嗎?”

是的是的 我爸爸挺著他的將軍肚闊步向前,然後領著柏樹去選房間了。

“應該是個長租客,我記得今天是要來三個長租客來著,”我一邊給煤球梳毛一邊回著林晨。

爸爸早年當包工頭掙了差不多的錢就退回老家開民宿養老了,然後就是剛好遇上這裏旅遊的突然火熱,文藝的包工頭把小院子打理的很好,收益也不錯。命裏帶點錢吧可能這位包工頭。

全國的藝術家們彙聚在這座小城市,不知道舉行什麼儀式。可能根本不會。感覺他們很有一些毫無頭緒的目標,像水裏的蝌蚪,使勁的擺,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擺。

柏樹的房間安排在一樓,對著院子裏那棵巨大的我不知道樹,我不知道樹嘛,我不認識所以是我不知道樹。

林晨走了,我帶著我的煤球回了房間,打算假寫兩排假期作業讓我的父親看看她的女兒多麼努力。

他叫柏樹,他爸爸媽媽給他取名字真好聽。

我叫葉豆豆,但是還好了,沒有在給哥哥取名葉果果之後讓我叫葉花花,文藝包工頭的取名水平一般。

柏樹說話聲音好聽,他總是叫我小豆包,他長得高高的,皮膚曬的又深又亮。他是北方人,說話字正腔圓且熱衷於糾正我的前後鼻音和l與n。

柏樹的生活很規律,他總是早早的起床去找一些他的相機記錄的東西。他在這座城市走來走去然後在午飯前回來,搬個板凳坐在樹下發呆或者拿著自己的電腦看,有時候我也抱著煤球和他一起看電影。他長得好看,就算這個城市有很多長發文藝男穿著時髦的衣服彈迷離的曲子,但是他還是算很好看那種,而且他話不多,讓人喜歡。

這城市充斥太多理想大家,我要在這小小的客棧裏聽很多人的抱負,他們的清醒與迷醉。柏樹不怎麼說話,我不用在聽完他轉述完自己曾經如何衝破世俗,如何尋找自己之後麻木的點頭表達我的讚許,也不用附和的說著一些支持的話語,我隻用坐在他旁邊看他的電影或者看他修修改改他所記錄著的世界或者和他一起爬山,他很了解這個世界上的花花草草,會給我說這是什麼花那麼什麼樹。總之目前為止的兩個月我都很喜歡他。

他的電腦也同樣飽經滄桑,邊緣甚至有點彎曲,反應也不靈敏,林晨經常拿這個打趣他。

“我說大藝術家,是你的理想不足以支持你換個電腦嗎?”林晨坐在樹下的大圓桌上給自己的膝蓋後麵撲痱子粉,她太愛出汗了,總是隨身帶盒痱子粉。

雖然但是,我認為痱子粉不清涼也不止汗,但不過林晨才不聽,她有自己的哲學體係。

林晨雙腿晃來晃去笑臉盈盈,她白得很,西南的陽光像是根本不會曬著她,從樹葉間漏下來的陽光打在她光潔細膩的臉上很漂亮,像某個大畫家在快結果作畫的時候突然靈光乍現的那幾筆。林晨大我三歲,出挑又明豔,她真的漂亮又肆意,方方麵麵。

柏樹隻是微笑著和她對視:“你小心點,別摔下來。”然後轉頭繼續鼓搗自己的照片們。

“你這人真沒意思誒!”林晨一把子跳了下來又順手摘了片葉子卷成個杯子模樣

“不如和我們去小--小的”說著拿自己的葉子杯子做了個喝水的樣子,“咕嘟咕嘟一下。”

柏樹一愣,又突然笑出聲,

“什麼是”說著他也虛握著手做了個動作“咕嘟咕嘟?”

“喝酒。”我解釋道:“她管喝酒叫咕嘟咕嘟。”

柏樹聽了還是繼續笑著望著她,感覺他已經將自己的所有靈魂都放在了這個眼神裏,可惜林晨沒有看見,她自顧自的摘了片葉子,聾成個扇鬥狀的杯子。

“本來就是咕嘟咕嘟嘛,喝酒不就是咕嘟咕嘟咕嘟的喝嘛!諾,給你杯子。”她把“杯子”遞給他,然後又叮囑我千萬不要告訴我爸爸,然後擺擺手走了。

柏樹望著手心的葉子擺了擺頭,但是笑容依舊掛著,我不懂他在幹嘛。或者我懂,但是我的自身保護係統建議我假裝不懂。

我看了眼他就把目光放回到離開的林晨身上,她穿了件粉色的t和一條薑黃色的短褲,離了門口好遠還是耀眼得很。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林晨和柏樹變得熟絡,但是我又覺得很正常,林晨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事實上,我還沒見過不喜歡林晨的人,她總是和太陽一樣燦爛明媚讓人喜歡。

我突然的一陣煩悶,我覺得應該是西南的夏日午後太惱人導致的,我放棄了思考這件事情,隻管看著柏樹電腦屏幕上他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圖片們。

風掃過,樹葉的影子在地上斑駁,煤球突然從完手中掙脫跳到地上去追那些搖晃的影子,柏樹忙湊過來問我刮到手沒有,他的頭發總是很香,突然裹挾過來讓我更加煩躁。我擺擺手說了句去看午飯吃什麼就離開了。

晚飯的時候爸爸提了兩大瓶牛奶,5升礦泉水的水瓶裝著,還帶著點冰渣子,看來我親愛的舅舅來了,他是個偉大的養牛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我愛喝牛奶而且不能想象沒有牛奶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幾乎可以等於魚沒有媽。他站在門口高調宣布他要做出世界第一的奶渣,然後就風風火火進了廚房。

我和柏樹就自己吃上了飯,柏樹和我們父女一起吃飯,因為我爸爸喜歡他的很,喝醉了要拉著拜把子那種,我不知道為什麼爸爸喜歡他,可能老年人也需要交朋友。

直到我把最後一坨米塞嘴裏,我的老爸爸還是沒出來,我懷疑他暈在廚房了。

“爸爸,你是不是忘記加酸奶了?”我看著鍋裏一層厚厚的奶皮發問,

“酸奶?”

“酸奶.”

“嗷。”

21世紀的某個午後,非常厲害的一對父女陷入沉默,比較厲害的那位長租客提出了解決方案:煮奶茶。

我不知道他煮的是什麼奶茶,排除法不是珍奶茶,雖然我很喜歡喝珍珠奶茶但是我也知道世界不圍繞著我轉。

柏樹從自己破破爛爛的行李箱裏麵拿出來一包破破爛爛的玩意,像塊磚頭,然後又使勁掰了碎,庫庫往鍋裏甩了兩把。然後又翻箱倒櫃在廚房裏找出了一塊酥油,還讓我抓了把鹽。

最後的成品很不錯,我問他怎麼一個學到的,他說在西北學的,我又問什麼西北,西北是指多大啊,我在西南,但是西南很大很多。所以我懷疑他在敷衍我,他在西北有個秘密的地點,他不願說。但是我卻很想問,可惜也沒想好怎麼問,思來想去,我問他,你的西北是什麼樣的?

“最西北的西北,有很多很多的白樺樹的西北。”

“白樺樹?”我不了解,對於我來說,西北多的是胡楊樹,所以不知道最西北的西北是什麼地方。

他點點頭把我望著,他貌似在等我問下去 所以我就不問了,我的人設是叛逆青年,所以我低頭繼續喝自己的奶茶。

沉默了幾分鍾他突然開口說:

“白樺樹很漂亮,我不知道怎麼說,秋天最漂亮,我經常躺在樹林裏麵,我期待那些溫暖的葉子蓋滿我。”

我還是低頭喝我的奶茶沒接話,他的話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倉促。而且實話實說帶點矯揉造作,我以為他是個直白的實幹家,會告訴我秋天很金黃很好看。但不過他說溫暖。倒是讓我思考,我沒見過溫暖的葉子,我見過的葉子隻有有點綠和非常綠兩種。好吧其實有成千上萬種綠,你不要挑我的刺,我的意思是我不關心。

林晨來了,我放下杯子,拿起了我的蒲扇就坐上了她的小電驢。

“嘿!藝術家,咕嘟咕嘟?”她突然朝著柏樹說道。

“好。”他笑著回應,快日落了,餘暉打在他身上刺眼又溫煦,他牙齒太白了,好吧我是說他的笑容好明媚,我拿手虛擋著光偏頭望向他,煩得很,我覺得我耳鳴了,世界陷入荒誕的寂靜。

“快來,快來!”林晨說著從前麵蹲到了電驢踏板上,看來她是打算違反交通紀律。

“林晨....”我無奈“如果被交警逮到我們就要舉著自己的身份證出現在電視台的。”

但是林晨沒管,所以最後就是林晨蹲在前麵我坐在柏樹後麵,三個人晃晃悠悠開著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