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板子根本要不了純妃的命，隻是她養的精貴，整個太醫院全在歡鳶宮住下，直至純妃痊愈。
南風辰便歇在了歡鳶宮，一住便是一月有餘，他不會為了純妃罰我，卻仍為她感到委屈，眼下怕是小心翼翼的哄著。
我遣散了大半的宮人，那日打板子的全部給了些安家費，派人將他們安全送出宮，若是想留在宮中，也得由內務府重新分配，切莫繼續留在長樂宮。
我怕是護不住他們。
這些時日，咳血越發嚴重了些，我倒是慶幸太醫院無人值守，裴太醫被留在歡鳶宮，不然，我這副模樣和狀態，他怕是不會替我隱瞞。
宮人們長跪不起，雖於心不忍，可我不能害他們，“純妃如今風頭正盛，皇上不敢動我，難免將氣撒在你們身上，離開罷。”
南風辰愛我時轟轟烈烈，滿京皆知，如今還要顧及深情的名聲，也要顧及聞府的處境。
畢竟，聞家皆忠臣。
可惜，我不能見家人最後一麵了。
“姑姑，我現在是不是很醜？”我摸了摸自己凹陷下去的臉頰，心中無悲無喜，甚至有一種解脫的快感。
原來，我已被這深宮困了二十五年。
瑾年姑姑也是個不會演戲的，明明眼裏沁滿了淚，卻還是固執的說“娘娘如從前一般美”。
“安兒如今也看出來了，每日下學就往我這兒跑，倒是對不起這孩子。”我無聲歎了口氣，“讓太子同我挑選出的那些貴女接觸幾日吧，那孩子也同你一般不會演戲，看著他的眼神，我也揪心。”
我給所有記掛著的人留了些小物件，同他們的畫像，還有自己的親筆信，也算是給他們留下了念想。
我給安兒寫了三十六封信，從他一歲到以後的三十六歲，因為我隻活到了三十六歲，往後的人生經驗怕是也沒了。
“太子怕是不會依，他與娘娘一樣，都是執拗性子。”瑾年姑姑側身擦拭眼角，我隻當沒看見。
“快年底了，南風雪為何還沒有回來？”我這口氣撐的好累，好像等不下去了。
殿外灑落細細飛雪，殿內炭火足，倒是不見一絲涼意。
馬上就是年夜了，我在殿中軟榻上昏昏欲睡，近些時日，人倒是格外嗜睡了些。
呼吸很輕，似乎即將消散。
南風雪便是此日回來的。
一身草原勁裝幹淨利落，整個人顯得英氣許多，頭發也被紮成了股股麻花辮，與京中女子很是不同。
我倒是更喜歡這樣的她，活得張揚肆意。
人還未進殿，她那傲嬌的語氣便已傳了進來，還是當初那頭驕傲的小孔雀，“別以為將長樂宮弄得如此清冷我便會心疼你，從而原諒你，我可——”
話音未落，直麵我的她聲音驟然頓住，臉色煞白，轉身便要離開，“你就當我沒回來過，我也從未見過你。”
她還是那樣聰明，一眼便知道我為何叫她回來。
如果她走了，怕是再也不會相見了。
“南風雪，我快要死了，這怕是最後一麵了。”我的語氣很輕，因為我全身無力，這已是我最大的力氣。
南風雪不肯回頭，可她的肩膀卻顫抖得厲害，她背對著身罵我，顛三倒四，語無倫次。
“都說禍害遺千年，你這個禍害才活了幾年？”
“誰讓你從小動不動就拿死要挾我？活該……明知自己是病秧子也不避諱……”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哽咽，而我也淚流滿麵。
她兀地轉身衝向我，二人緊緊相擁，其實是她用力抱著我，因為我的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