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淵興德十七年,三月初三,國師早早卜過,宜嫁娶。
南家要嫁小娘子。
也算不得小娘子了,是南家的二夫人,久病在床的皇後年前歿了,興德帝不知怎得想的,要將這南家的二夫人扶上後位,還頗為重視,派了大皇子來接親,百姓們都傳著呢。
倒也不是不配,如今武林各出豪傑,江湖之風鼎盛,凡是會些武功的便稱自己是江湖人,以身處江湖為傲,可江湖諸多門派,也便屬那湘地南家,江南雲家,西北年家之說。年家善使鞭法暗器,雲家一杆長槍挑破雲霄,南家輕功劍法更是天下一絕,雖說江湖之中使劍者眾多,可南家的劍偏偏就當得天下第一劍之名,配上那舉世輕功,更是一絕,相傳能以一劍動萬城,斬天下命脈,南家老家主更是上一屆的武林盟主,南老家主有三子,也當真是各個有出息。
也不能說是各個出息,還是大兒子南尹風更出息些,說是一派正氣兩袖清風,劍術更是深得老家主真傳,早早便傳了這屆武林盟主多半是南尹風了,小女兒南尹月更是出了名的江湖第一美人,活潑動人的很,輕功極好,就是性子皮了些,但也討人喜歡的很。南尹風南尹月正是這位二娘子所出。更何況,雖說是二娘子,南家大夫人早早的就沒了,這些年,南家就二娘子一位,地位同正妻差不到哪裏去。
單單憑是這,你說這後位二娘子當得當不得?
當然不是強取豪奪,南家老家主兩年前走的突然,江湖人不看重這個,自是可以再嫁的。
隻是偏偏派了大皇子來接親.....
那可是先皇後唯一嫡親的兒子,皇帝倒真是不避諱。
反正上麵也聽不見,自是管不住悠悠眾口,讓大皇子來接親,這皇帝真是鐵了心要討好南家了。
如今算不得亂世,可人人都想習武,江湖管束與朝廷管束分庭抗禮,江湖大姓有時甚至蓋過皇家景姓一頭,好歹興德帝是聰明的,學會了自古以來拉近關係的方式—聯姻。
其實按理說聯姻怎得也不該拿皇後的位置出去,可這兩年江湖上隱隱有流言四起,道這興德帝的帝位未免坐的太久了,十七年,安穩的也太久了,倒是有點像暴風雨前的平靜。如今這喜帖一發,告示一出,更是讓著飛語傳的更快些,如若不然,怎得那皇後的位置都舍得出去?
雖說這大皇子是先皇後所生,先皇後更是在興德帝還是王爺時的發妻,雖也是皇族大姓,可那家族在興德帝登基時的那場大亂裏為保興德帝舉族獻身,如今提起來也隻剩幾句枉然,可後來的三皇子生母雲妃是雲家家主的親妹妹,五皇子生母年妃更是年家嫡親的小女兒,逝者已逝,孰輕孰重自是了然。
如此,大皇子也便無足輕重起來。
如今舍得大皇子的臉麵去換個南家,這可不是賠本的買賣。
皇帝如今,可還是未定太子呢....
可如此也另有傳聞,皇帝這是疼大皇子呢,之前那皇後全然無江湖背景,這南家二娘子一嫁去,大皇子可不得收於她膝下,平白的靠上了江湖最大的門派四季月來莊,還愁沒得什麼前途?
八成這太子位,就是皇帝給大皇子留的。
這邊一提出,那邊就又遭了否。義子哪個抵得過血緣關係,南家那做派,未必看得上大皇子。再者說,大皇子習武速來是跟著禁軍,那身法哪抵得過正兒八經有江湖背景的三皇子和五皇子?雖是被教的君子樣,可今年都十五了,筋骨定了型,日後難成大器,如今這世道,不會武頂個屁用?
客棧裏幾個人說著笑著,興德帝近幾年誠心禮佛,鮮少管朝廷事,因而民風開放,各個敞了懷的愛湊熱鬧,說著笑著,卻絲毫未曾注意到角落的桌子上一桌人的戰戰兢兢。
“殿下....”一旁坐著的一小廝不落忍,麵上已帶些氣性,“讓奴才這就去製止了他們。”
“不必。”主位上的人好一副溫潤麵貌,正是人人討論的失了臉麵的大皇子,景禮。
“他們說,便讓他們說去好了。”景禮垂下眼喝了口茶,卻隻覺得滿口苦澀。
自己從來,便是顆棄子的。
這接親一路上所聽所聞所受的屈辱,便是在今天達到了高潮,南家的四季月來莊落於層層疊疊的佛光山巔,可一行人在山下的佛公鎮外便被攔住了,說是佛公鎮有規矩,鎮裏不可行馬走車,景禮一行人硬生生被請下了車。
鎮子不大,主街這頭隱隱還能望見山腳下那巨大的佛頭,可長街上熙熙攘攘,人人熱鬧卻並不因這親事。打發了小廝去問才明白,這三月三本就是鎮上的洗花節,這會子都忙著慶春,哪來的人力接親,再說,上麵也沒特別吩咐呀!
到了山口更是冷清,隻左右一對兒丫鬟在山口跪著,見景禮來先是行了禮,隨即便道是家裏家主忙,實是無暇分身,到了吉時自會把二娘子送至鎮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