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個點,向一個方向無限延伸,就是射線!”
張懿一回家,就把自己剛學的數學知識傳授給了陳海。
陳海皺了皺眉頭,思索良久後突然站了起來,四肢像著了魔似地伸展開,大聲叫道:“啥方向啊?”
“方向就是…”
“向前向後都可以延伸?也可以左右延伸?”還沒等張懿回答,陳海又拋出了一串問題。
“對啊!如果兩條射線背對背,就永遠接觸不到啦,這就是直線;如果臉對臉,就成了線段!”
“那我倆做線段吧哈哈哈哈!還有,點是什麼?”
張懿戳了戳陳海的腦門,道:“這就是點。”
張懿才兩年級,今天也是他開學的第一天,他每天放學就喜歡踩著爛泥石子路,跑到陳海家,把自己嘴巴裏的語言全都傾倒在陳海的耳朵裏。陳海和張懿從小便認識了,不過兩家人似乎相互瞞著什麼秘密。
他把陳海的四肢“收拾”好,道“你真該看看你這樣子有多醜!哈哈哈!”
“我今天又在想,死掉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我有什麼感覺嗎?”陳海又開始研究死亡了……
“我猜猜,應該會眼前一片黑,什麼都想不了,靜靜地睡在墳墓裏吧!”
“有多黑?”
“可能比閉上眼睛還黑,等我死了就告訴你有多黑,哈哈哈!”張懿又開玩笑了。
“死了…”
“帶你出去轉轉啦!桂花開了,可香了!”
張懿拉著陳海的手,邁出了高高的木頭門檻。門軸哢哢作響,好像早就想把他倆趕出去了。剛邁出大門,一針針陽光與兩個小夥子交彙了,張懿眯著眼睛欣賞著太陽,可又恨不得把它盡收眼底。
陳海身體些許蜷縮起來,躲在了張懿背後,陽光刺戳著他的雙眼,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一直延伸到了昏暗的家中。他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尋找著桂花香。這太陽,對他來說就有點太大了……
農村石子路一眼就看到頭了,可孩子們頭頂的藍天永遠無邊無際,但又夠不到摸不著。路邊的電線低低地懸掛在電線杆中間,張懿真想跨上去蕩個秋千。高高的路燈,仿佛一個個巨人,低頭看著倆小夥子。張懿說他有巨物恐懼症,不敢靠路燈太近。
“路燈不是給你照亮道路的嘛!你怕啥?”陳海又像螃蟹一樣,張開了四肢。
“切,說不定你也有巨物恐懼症!”張懿其實是個很小氣的男孩兒,他容不得別人說他半句。
國慶節剛過不久,許多人家都聚在一起,團圓吃飯。等兩個小夥子走到小鎮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透過窗戶,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一家人其樂融融,黃色的燈光包圍著窗裏的人們,笑哈哈的聲音傳到了陳海的耳朵裏,他驚訝地問:“誰那麼開心啊?”
“你耳朵真尖嘞!有一家人在吃飯呢!”
“那麼晚了嗎?都到飯點了?”
“是啊,唉……”無數的惆悵充斥著張懿的腦袋,一時間,他分不清,誰更可憐。
張懿再次把陳海的胳膊恢複原位,問道:“小海,你還記得你什麼時候瞎掉的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個時候爸爸說我不聽話。”
張懿閉上眼睛,張開臂膀,想體驗陳海的“黑”,卻失去了心中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