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馬特發福的身子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他拾起匕首，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用哀求的目光望著卡爾，但他很快意識到他麵對的人心裏剛硬如鐵，比最心狠手辣的強盜還要惡毒，於是他開始凝視著那把匕首——那即將結束自己糊塗性命的凶器，他開始懷疑卡爾早就計劃好了一切，整個公主失蹤的事件就是一個為了除去自己的幌子，他早就想好了要殺死自己，他甚至預料到了自己的每一個心思，將自己打入絕望的深淵，又許諾了妥善安排自己的後事。
波馬特聽說過惡魔行事混亂，它們往往喜歡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生命。而惡魔之外，還有一種叫做魔鬼的可怕生物，它們喜歡用恐嚇與誘惑玩弄人類，欺騙人類與他們建立可怕的契約。而卡爾就像是這兩者的結合體，他喜歡殺人，卻又喜歡欣賞獵物臨終前淒慘的表情。
波馬特猶豫了五分鍾，在這五分鍾之內，卡爾一言不發，就好像陷入了沉睡一樣，五分鍾過後，波馬特昂起頭顱，眼神中透出了無比的堅決！
他揮舞著匕首，如同笨拙的企鵝般朝著卡爾猛衝過去，他憋住氣，不發出任何叫喊聲，他心中燃燒的怒火令他有如從地獄湧出的熔岩一樣可怕。
他刺中了那個安坐在椅子上的人，可那人卻似乎一點兒都沒有察覺，而他也沒有察覺到逼真的觸覺，就好像是刺入了空氣中一樣。
波馬特的怒火立即消散，他知道自己失手了，徹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他本想在自己上斷頭台之前放手一搏，即使無法殺死仇人，但至少也要讓他受到可怕的懲罰，但現在等待他的，隻有無比殘酷的未來，這讓他幾乎不願意去細思。
卡爾的投影消失在了沙發上，連同他的茶杯一起化成了輕煙。而卡爾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那個聲音麻木而冷靜，和先前他聽到的一模一樣：
“你可以走了，波馬特鎮長。”
波馬特轉過頭，有氣無力的問：“什麼？”
卡爾慢悠悠的走到沙發上坐下，他的手裏並沒有拿著茶杯，他說：“在麵臨令人絕望的邪惡的時候，有些人決定屈從於強而有力的敵人，而有些人卻決定為了信念而反抗。後者——雖然明知道他的反抗是毫無意義的，甚至會引來更大的災禍——才是真正具有勇氣的人，才是亞山引以為傲的信徒。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今天所展現的勇氣和血性，波馬特鎮長，因為在今後你可能用得著它們。”
波馬特好不容易才明白卡爾的意思，他說：“你放我走了？”
卡爾英俊的臉龐上露出了深邃的表情，這讓他顯得遙遠而超凡，讓人捉摸不透，他說：“你可以把今天自己所遇到的一切都說出去，我不會介意，我以向亞山以及它的諸神起誓，你不會受到任何懲罰。我也許老糊塗了，波馬特，我已經忘掉了剛剛發生的一切。你走吧，可希望你不要忘記今天遇到的一切，希望你不會再被生活所軟化。”
波馬特恍恍惚惚，但心中卻湧動著莫名的激動，就好像自己前半輩子一直渾渾噩噩，卻在此刻突然成了亞山最堅定的信徒，他將匕首拋在地上，抬起頭，慢慢悠悠的朝屋外走去，可他的腳步卻無比堅定，整個人也似乎脫胎換骨了一樣。
在他出門的一刹那，卡爾說：“記住，信徒！永遠選擇那最艱難的道路，因為那才是真正通往天堂的道路。記住你今天的抉擇吧，波馬特，如果擔心自己遺忘，你可以將這句話刻在自己的身上。”
鎮長愣了愣，說：“是的，卡爾主教。”頓了頓，他又說：“您真是位莫名其妙的人，我覺得您似乎是一個惡魔，卻又覺得您像是救世主。”
說完，他離開了旅館，沒有打擾車夫，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家。
卡爾望著窗外，可卻並沒有盯著任何風景看，因為他的眼睛穿越了幾公裏的距離，似乎正聚焦著一個詩人打扮的少年，他正站在一位黑衣女孩兒旁邊，揮手向兩位公主和女騎士道別。
他微笑著說：“永遠選擇最艱難的道路，史德利歌爾，我希望你也沒有忘記我教給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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