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巡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壽命。今扶蘇與蒙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邊,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耗,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扶蘇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恬與扶蘇居外,不能匡正。應與同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毋得有違!”
使者閻樂蔭翳、卻帶著顫抖的聲音回蕩在上郡九原邊軍大將軍行轅大帳內。大帳內外黑壓壓單膝跪倒的將士們已是紛紛垂淚:這是皇帝陛下給扶蘇公子、給蒙恬大將軍的詔書,也是給我們的!皇帝陛下說我們十餘年在邊塞無尺寸之功!說我們遇匈奴寸步不前!說我們的統帥不忠不孝!那我們九原守邊十幾年是為了什麼?!我們頂著箭矢、奮勇殺敵是為了什麼?!我們什麼都不是?我們是什麼啊?
詔書字字如箭摧毀著上郡每一個將士的心,字字如刀割裂著九原每一個士卒的肉!
“公子,快接詔吧!”閻樂陰惻惻地說道。
“公子,不能接詔啊!”將士們像受傷的狼在嗚咽著。
“你們難道要違抗皇帝陛下的詔令嗎?!”
“……”
我接過了詔書,眼中含著淚,輕輕地站起,抽出了手中的劍。
古劍清冽,寒光逼人,照著秦時明月,照著萬裏長城。
蒙恬騰得站起來,帶起一身鐵甲:“公子!公子!陛下派我統率三十萬大軍抗擊匈奴,令公子擔任監軍,以鎮邊關,這是天下之重任!現在,陛下巡視六國、以監天下,怎能突然間僅僅派一個使者前來傳書,就讓國之幹城自裁,其中必然有詐!讓我們上奏陛下,以證清白,到時再死也不晚呀!”
說著說著,將軍淚灑征袍,垂下了高傲的頭顱,失去了決然的勇氣……
淚水讓我的眼睛有些模糊,讓我的意識有些重疊:此情此景與上一世是多麼的熟悉啊!
那時的我,和今天的扶蘇是多麼像!35歲升至正縣級,一縣常委,後備書記。39歲被省委組織部委以重任,去經濟最貧困、維穩壓力最大、問題最嚴重的縣市就任。一腔的報國之情,一心的為民情懷,一身的無畏無懼……我糾正偏差、改進工作,我直言問題、敢於進諫,我與腐敗分子鬥爭和利益團體搏鬥……
我和扶蘇一樣,“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但一樣被這些蠅營狗苟之徒誹謗、汙蔑,他們和趙高、胡亥之流一樣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給我們羅織罪名、殺之而後快……一個月前,縣郊山洪暴發,危及我縣三鄉兩鎮,我臨危受命前往災區指揮,可就在前往災區的途中,車輛被他們作了手腳,刹車失靈,使我失去了生命……死時的瞬間,我明白了一切!我動了他們利益的蛋糕!
悲憤之情讓我沒能過了黃泉,入了輪回,陰差陽錯附身在了和我靈魂同頻共振、千年前的扶蘇身上……當時的扶蘇因為直諫始皇坑殺術士一事,被發配上郡守邊已快兩年了。再一次回到九原邊關,再一次回視帝國上下的種種情形,他隻能看著帝國危機處處、烽煙四起;魑魅魍魎把持朝政、排擠忠良;父親自大自誇、不聽勸諫……在極端的精神痛苦中,扶蘇其實已經心如死灰、靈魂滅亡……而我就在那時候,穿越過來成了扶蘇的心。
然而,我也異常憤懣,異常痛苦,與扶蘇的身融合得並不是很好。但此時此刻,近一個月以來,我與扶蘇合體的不適消失了……前世,我是個孤勇者,在無望的仕途中掙紮,在龐大的體製城堡下無力而弱小。而此時,我是“山有扶蘇,隰有荷華”的扶蘇,大秦的長公子!此地,在上郡,我有麾下三十萬虎賁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