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微啟,夜色悄悄離去,星光漸漸的隱去自己的模樣,羞怯的為自己覆上了麵紗,離開崗位,躲進小窩裏。
香龍村是這一帶少有的平原地貌,地勢平坦,四麵沒有遮擋,這使得北風格外的肆虐。
冬季的薄雪掩蓋著泛著白霜的土地,在晨曦中慢慢地融化,蘇醒過來。
村子的正北方有一條小河,跨越兩側的田埂,成為和鄰村之間的邊界。
靠著河的南岸有一個小院落,圍成半圈的籬笆裏有兩間茅草房,牆體由黃土坯堆砌,外表的黃泥零星的剝落,顯得有些破敗。
正房的左前方有一個臨時搭建的窩棚,敞開的窗子裏麵,熱氣爭先恐後的向外湧出。
林東陽蹲在地下,使勁兒的向灶台下添著柴。
修長的身材努力的佝僂成一個球,看著灶台裏的火。
中式平頭,顯得很幹練,小巧而精致的五官鑲嵌在白皙的皮膚上,俊朗的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書生。
碩大的鐵鍋盛滿了清水,已經燒開,拚命翻滾起白色的水花。
水開的不能再開,林東陽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低著頭繼續填柴,烤的通紅的臉上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睛裏流下來一串串淚水,摻合著額頭鹹乎乎的汗,順著嘴角,掉落在手裏的柴上。
屋子裏的張美娟眼神中帶著憂鬱的神色,望著糊著白紙的牆壁發呆。
懷裏摟著還在沉睡中囈語的孩子,輕輕的拍打著,唯恐什麼聲音驚醒他們。
林東陽不再動彈,直直的看著火光發呆,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中帶著絕望,兩隻手緊緊攥著,仿佛要捏碎這可怕的一切。
沉寂了有一陣子,林東陽好像做出了重大的決定,“呼”的站了起來,眼神中噴射出堅定的光。
剛想轉身,蹲麻的雙腿不聽使喚,僵在原地動彈不得,慣性產生的前赴姿勢,險些把他帶入沸騰的鍋中。
林東陽雙手死死抓住灶台邊兒,驚的冷汗直冒,心險些從嗓子眼兒跳出來。
過了有一刻鍾,兩條麻木的腿,至下而上,一股暖流絲絲縷縷爬上來,如電流一般通過整個血管的枝蔓,有了知覺。
林東陽腦袋裏冷靜了下來,抬起頭,巡視著,眼睛定在一頭蜷縮在角落裏,用棕色帆布蒙著頭的黑豬身上。
地上釘著一個木樁,上麵有一條粗麻線繩子,捆綁著黑豬的一隻蹄子,為的是防止它夜間逃跑。
蒙著頭雖看不見表情,卻也能從瑟瑟發抖中感受到黑豬是恐懼的,綁著的蹄子已經滲出血,結成黑色的痂,新鮮的血又覆蓋著黑痂,淌下來,染紅了地下鋪著的幹草。
林東陽也如豬一般瑟瑟發抖,戰栗的看著眼前這個鮮活的生命,驚恐萬分。
他昨天下午趕著毛驢車,掏空全部家當又賣掉家裏的幾隻雞,才湊夠錢買回來,他是下定了決心的。
這頭豬能改變他的命運,能讓他放棄柔弱書生僅存的那點兒骨氣,能讓他的老婆孩子吃飽穿暖,能讓他在人前不被歧視,能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