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在此，唯獨我在此，雪落下。
—— 小林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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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原花街，今夜有雪。
遊女們換下輕薄的夏裝，裹上了厚實的冬衣，小梅也是如此。
吉原這片繁華之地，從不吝嗇那點燈火，冬日的天色稍微暗了下去，街道兩旁的花燈便高高掛起。
紅色的光暈在雪色裏更顯明亮，街道上的行人們行走在雪中，觀看著格子後的遊女們，神色輕鬆愜意。
這份愜意也隻屬於前來尋歡作樂的客人。
遊女們在格子後端坐，提著煙槍笑靨如花的看著格子外。
她們又將度過一個繁忙的夜。
小梅至今還是“禿”，今日月姬有客，於是她坐在花魁屋子的凹室，安心聽悟大人說話。
悟大人，好像和別人吵起來了。
她聽得正出神，悟大人聲音消失了。
這麼多年過去，小梅察覺到悟大人每次現身與上次分別時，衣著打扮幾乎沒什麼變化。
起初悟大人沒了聲響，小梅還會驚慌失措，如今她倒是淡定了許多。
她懂得的，神明世界的時間和人間不同。
這樣也很好。
這樣，在悟大人眼裏的，她可以長得快一點。
她可以早點讓悟大人看到她美麗的樣子了。
正胡思亂想著，屋內傳來真島先生和月姬的爭執聲。
今夜的客人是月姬年幼時的竹馬，真島靜司。
“觀月……求你了，讓我為你贖身吧。”
真島靜司的聲音帶著急切和哀求。
月姬的回應依舊冷淡：“你不該來找我的，也不該來吉原。”
接著，便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隨後傳來開門聲。
小梅抬頭望去，隻見真島靜司一臉苦澀地走了出來。
他是個溫柔的人，即便滿心失落，看到門口的小梅也能勉強的露出笑容：“辛苦你陪伴在觀月身邊了，小梅。”
小梅站起身，輕聲問道：“外麵下著雪，真島先生今夜要離開了嗎？”
真島靜司低聲笑了笑，應道：“嗯，下次再見，小梅。”
俊秀的男子垂下頭，落寞的推開外門離開了。
“小梅，進來吧。”
屋內，月姬的聲音傳來。
小梅輕輕拉開門，一股暖意裹挾著淡淡的脂粉香撲麵而來。
月姬正背對著她梳妝，拖地的奢華振袖映入眼簾，金箔與刺繡勾勒出翩躚欲飛的蝴蝶，在燭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恰在此時，凹室的冷風吹了進來，小梅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往夾棉單衣裏縮了縮身子，趕忙拉上門走進屋，快步走到火盆邊坐下取暖。
月姬對小梅並不約束，餘光瞥見小梅的動作，隻是這樣說道：“小梅，不要太靠近火盆，稍有不慎會燃起火的。”
“嗯！”小梅乖巧地點點頭，往旁邊挪了挪，“我知道了，月姬花魁。”
吉原從以前就火災頻傳，有純粹意外引發的，也不乏有遊女為了逃離這個牢籠故意縱火。
打從出生就在吉原的小梅，對火災早已司空見慣，可這並不是什麼有趣的事，她心底對火災滿是厭惡。
月姬對著鏡子端詳片刻後，忽然開口：“你不去外麵看看嗎？小梅。”
“嗯？”小梅抬起頭，一臉疑惑，“為什麼要去外麵看？”
說著，還撒嬌般地補上一句：“外麵很冷呢，月姬花魁，我才不想出去。”
“你啊……”月姬無奈地拖長尾音，“你是完全沒有在意周圍的事情呢。”
小梅茫然地搖了搖頭。
月姬見狀，微微歎氣，接著說道：“下一任花魁就快出現了，如果我離開了這裏，你該怎麼辦呢？”
她語氣平淡，似是在喃喃自語，也沒期待小梅能給出個答案。
“離開……？”小梅瞪大了眼睛，顯然沒轉過彎來，“為什麼月姬姐姐要離開？”
愣了一瞬，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格外高興地問：“難道是您準備接受真島先生為您贖身了嗎？”
“當然不是贖身，而是我已經 27 歲了。”月姬抬起寬大的袖子，輕輕遮擋住勾起的嘴角。
暗黑和服上的金蝶仿若活了過來，展翅欲飛，與她微挑的桃花眼相互映襯，美得驚心動魄。
她永遠都是這般從容而優雅。
“28 歲的遊女就可以離開吉原，我已經快到這個時間了。”
在吉原，遊女想要離開，要麼有人花重金贖身，要麼熬到 28 歲，還清一身負債。
“唔……”
小梅的日常就是學習、跟在月姬身邊、等悟大人聯係，從來沒考慮過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