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啟明星(1 / 2)

月光滿地,淡淡的灑滿淩晨小山村,蛙聲蟬鳴暫息,萬物俱靜。

如鑽石般明亮的啟明星鑲嵌在東方的天空,月光將退,旭日未升,遠處山頂刀削般矗立的懸崖,在晨色下浸潤出千古的堅韌。

一、啟明星

李木記得第一次看到啟明星時是如此的著迷,那時他讀初中,一篇課文上講到啟明星,很是好奇是滿天星空裏的哪顆,不知道怎麼觀看,在那個沒有手機網絡,與之相伴的書本也就學校發放的幾本教科書,那時對未知強烈的好奇和書本資料的稀缺形成巨大鴻溝。當時李木假期最大的興趣就是去鎮上書店呆大半天,一滿屋的書,可以肆意沉浸在書裏。多年後在廣州,李木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廣州圖書館和廣州購書中心,看著一大群學生坐在書架間安靜的看書,很是羨慕。

那是淩晨,或者說是深夜,黎明時分,村裏的公雞還沒打鳴,狗也停止了犬吠,不知道躺在哪個角落裏睡覺,萬籟俱寂。家裏住的房屋是踩著九十年代最後的尾巴,在二十一世紀來臨前起的屋架子,沒有錢,年老的父母東借西借弄了幾千元,自己挖土和泥製坯燒窯,進山伐樹抬樹,像《隱入塵煙》裏的有鐵和貴英,準備了很長時間,吃了很多苦,終於把屋架子立了起來,也隻是把屋架子立了起來,沒有門,用曬席攔下,窗戶用竹掃把擋下風。空蕩蕩的房間裏擺張床就可以住了,母親總是跟李木說現在這樣很不錯,風吹不到,雨淋不到。就是在這樣四麵通風的房間,在小山村還沉靜在睡眠中的淩晨,月光穿過窗戶灑滿房間,李木從床上爬起來,以為天亮了,趴在床上往窗戶外望去,對麵的竹林在月光下顯得幽深,抬頭望向天空,原來是一輪明月,夜正深著,還沒到天亮時分。夜空裏,除了高懸頭頂的明月,最引人注目的是東方天空上的一顆明星,像鑲嵌在天空中的寶石,在月光中一閃閃的亮在東方的天幕裏。李木想這就是啟明星吧,天亮之前最亮的那顆星星。萬物都在睡夢中,它像一盞明燈高懸天幕上,指明黑夜即將過去,天亮即將來臨,亙古長空下最亮的星。

不知道哪年,在改革開放東風裏小山村的青年流行南下廣東打工。很多時候村裏人搞不清廣東廣州的區別,深圳、廣州、汕頭、東莞、惠州、中山,這些陌生的地名比村裏的地名更多的出現在村頭村尾溪邊菜地的交談中。李木第一次知道廣東是在讀小學時給姐姐們寫信,收件地址上都是廣東某某地,一起放牛年長的小夥伴,沒讀書後也南下廣東打工,南下廣東成了村裏人尋找希望的出路。小山村雖是偏僻,但並不封閉,每代人都有自己時代烙印的足跡。時常聽聽母親講講村裏的家長裏短,按走出山村的足跡,可以看出明顯的時代痕跡。爺爺輩中最讓人尊敬的當然是參加抗美援朝的老人,深居簡出平凡的老人們,如果父母不講,很難想象有這樣可歌可泣的故事,這算是李木能見到的第一批走出山村的人,平凡而可敬;然後就是父母他們那輩了,出身於解放前,成長於建國後,吃過苦受過累,但健健康康活下來,算是享了毛主席的福,年輕時父親和伯伯們沿著資江北上,去過益陽、嶽陽、湖北,時不時父親還會談談洪澤湖有多浩渺,父輩出去謀生靠到窯廠做瓦為生,出去就是一年,很難有一個音信,苦了留在家裏的妻兒;再後一輩的就是去縣裏礦井挖礦的叔叔們,有些一直做著就留在了縣城定居,拿到了退休工資,但更多的幹了一段時間,掛念著村裏的一畝三分地回村了,麵朝黃土背朝天年複一年耕耘著土地;再後來改革開放的東風刮到小山村,村裏年輕人都南下去了廣東,每年春節一群從外麵闖蕩回來的年輕人,呼朋引伴相聚高談闊論,說著在外麵種種。也許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大學畢業後李木義無反顧的坐上了南下的火車,直奔深圳。

李木第一次來廣東是高中畢業,那年一直在廣東闖蕩的二姐喊大姐過去養雞,大姐夫裹著東拚西湊的幾千元現金,帶著李木,還有從小離開爸媽在外婆家生活了十年的二姐兒子,李木的外甥,一起輾轉到長沙再坐火車去東莞。大姐夫輾轉來下長沙,是為了討拖欠的工資,大姐夫把李木兩人安排在一個工地宿舍後出去討工資了。李木走在工地上,熟悉感油然而生,這是第二次來長沙,第一次來長沙是初中畢業後,跟著大姐夫來工地做事,在財經大學修宿舍樓,炎熱的夏天和姐夫姐幾人,在工地上粉牆,李木做的就是村裏人調侃說的提提灰桶子,把攪拌好的灰打入灰桶子提到姐夫姐粉刷的架子上,在悶熱的房間勞作一整天,整個人都浸泡在汗水中,腳浸泡得發白脫了皮,雙手起了泡又破了,一天天過去長上了老繭,終於在等到高中錄取通知書後回家準備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