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葡萄架下(1 / 2)

明洪武年間,時候正是中秋,月出東山之上,徘徊鬥牛之間,素月生輝,明河共影。

南直隸鎮江府,長江經此往下而入海,江麵糧船點點,滿江星光,櫓聲紛紛,船夫互答,往應天府的運糧船往來絡繹不絕。正好天下承平,江南稅賦之地,繁榮之景畢現,好一派平和之象。

按照往年的習俗,到了中秋,萬裏之外的遊子也收拾行囊歸家,家家戶戶在自家的小院之中把酒賞月,共話桑麻。

而今年祥和的中秋,被突然而來的一聲淒厲的叫喊聲打斷了。

“老爺死了!何老爺死了!”聲音從那一座大宅裏飄了出來。

此時尚是掌燈時分,賞月還隻是開了個頭,各家各戶聽見這聲慘叫,紛紛從自家庭院湧出,循著聲音湧上青石板大街,頓時街道人聲鼎沸。

有人說:“何老爺財大氣粗,又和官府攀上了交情,誰敢動何老爺,那不是太歲頭上動土嗎?”

也有人在人群中附和:“何老爺經商多年,無商不奸,這麼些年積累下來,恐怕也不少江湖仇家,隻怕是有人覬覦何家的財產了,富貴人家是非多,也是難說得緊。”

人群中亦有一個少年走了出來,約摸十七八歲,白衣長衫,劍眉星目,手裏拿著一卷書,估摸也是聽著聲音出來的,靜靜的聽著他們的議論。

有人說道:“聽說他兒子不成器,天天在外閑逛,最近和一煙花女子要好,氣得何員外半死,也許是被氣死的”

有人說:“富貴人家子弟,吃喝嫖賭,那個不沾點的,這也算不了什麼事。”

人群如蜂擁一般朝何老爺家走去。這少年也跟著人流往前,他似乎也想看看,何家宅子裏發生了什麼事情。

何老爺的宅子,確實是在鎮江府都排得上號的,三進大宅院,正門麵向南開,大門前黑漆油飾大柱上,上書寫道:履祿綏厚,德義淵閎,擘窠顏體大字,黑光閃閃,筆力雄健,入骨三分。此時大門已開,裏麵人聲嚷嚷。

入得大門,映入眼簾是一副巨大的石雕影壁,影壁四角雕有牡丹,正中一仙鶴起舞於神龜之上,甚是栩栩如生。入門右手是車轎房,有一角院。從影壁往左走二十來步,正是垂花門。

隻見梁頭成雲頭形狀,有一對倒懸的短柱,柱頭向下,如蓮瓣形狀,酷似一對含苞待放的花蕾。走進垂花門來,院中一條三米寬路直達正房,正房前兩棵環抱粗的大榆樹。中間分出間道,整塊青石板道分別通向東廂房和西廂房。

垂花門的左手邊卻是一條葡萄藤架涼亭,隻是藤蔓青鬱,葡萄果實累累,色澤暗紅,長得又圓又大,晶瑩透明,像瑪瑙似的,架下有一八仙圓形石桌,四張圓凳,上麵擺著碗筷,隻見何老爺兩手垂落,頭趴在八仙桌上。

院中已站滿了人,正中站的正是鎮江府的父母官,鎮江知府趙謙以及一幹衙吏,旁邊站了三個女人,年紀稍大者,慈眉善目,身著居士服,手裏拿著一串佛珠,另一位素手而立,臉冷冰冰的,似乎並無太多悲痛之色,又有一位,生得甚是嫵媚,一副娃娃臉,到是看不出神色,還有一個老頭,拿著算盤也附手站立。

院子裏陸陸續續了進來了許多人,都是來看熱鬧的。心想,富甲一方的何老爺突然死了,這真是個新奇事兒。

趙謙喊道:“吳仵作何在?”

吳仵作答道:“小人在!“,

趙謙說:“驗明死亡原因,從速報來!“

“是”,吳仵作得令前往葡萄架上走去,開始檢查桌上食物、碗筷、何員外屍身、,如此折騰了大約一支香的時間,而後回身上趙謙拱手稟道。

“老爺,死者無其他外傷,死者的喉部、胃部顯示有毒,因此可以斷定此乃中毒身死。從死亡的肢體、形態來看,死者生前並沒有和人博擊的狀況。從桌子上的碗筷來看,現場應該是死者獨自一個人在喝酒,小人用銀針測試桌上之食物、酒、餐具,均無下毒跡象。“

吳仵作繼續說道:“死者所中之毒,並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而是蜈蚣毒。蜈蚣雖為五毒之首,但書中記載中蜈蚣毒者,人體反應較輕,雖會出現畏寒、發熱、頭痛、惡心、嘔吐、脈搏增快、譫語及抽搐等,隻有嚴重者才會導致死亡。中此毒者,不可能毫無征兆而突發而亡。此外死者的皮膚光滑,並無紅腫狀態,說明死者並非遭到蜈蚣螫傷。”

趙謙說:“好,你下去吧,將檢驗記錄在案,以備後日查驗!”

“是,老爺,”吳仵作走了下去。

“王夫人,尊夫是如何死的?你可曾知曉?”,趙謙指著那位年紀稍大的女人說道。

王夫人約摸四十五歲年紀,穿一身寬大的居士行服,雙目無精打采,似呈病態之象。王夫人叫王薔,是大戶人家之女,想是年紀大了,色相衰減,額頭憑添幾縷細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