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啊，上飛機了嗎？”
“媽媽，我準備登機啦。”
“幾點到家，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鹵牛肉，等到家了，就能吃上了！”
言柚低頭看了眼機票，“十一點肯定能到，爸今天休息嗎？”
電話那頭一停頓，幾秒後言媽媽才繼續道“你爸今天不休息，晚上才回來。”
言柚的媽媽是個超市售貨員，爸爸是物流公司的，聽出媽媽話裏的遲疑，言柚問道“怎麼了，您跟我爸吵架了？”
“還不是老樣子，不說他了，你下飛機給我說，我好開始準備炒蔬菜。”媽媽話裏避讓，讓言柚心裏有些疑惑。
前段時間，家裏因為自己的就業問題爆發過一次爭吵，言爸爸希望女兒回宜市工作，媽媽支持自己闖闖，兩口子平時都和和美美，不知怎麼這次會吵的這麼嚴重，所以言柚趕緊趁著中秋節回家看看。
登機後，打開飛行模式前，手機上方跳出一條消息，點開，看著微信界麵和媽媽的對話框。
［柚柚，你爸他，要和媽媽離婚］
思緒倏地回想起這些年父母的相處，心裏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言柚的大伯言國建是個包工頭，跟大伯母一直過得挺好，前幾年應酬多了，暴露出酒後家暴的德行，言爸爸是家裏老三，總是挺身而出，製止大伯的暴行，操心大伯一家的事。
十歲的言柚第一次看到鼻青臉腫的大伯母時，更多的是害怕和同情，幫著照顧住在隔壁房間的大伯母。
“你讓大嫂住進我們家，一次兩次的也就算了，大哥喝醉一次，就來住一次，不知道的以為大嫂才是你老婆呢，上班送，下班接，怎麼沒見你對我這樣過？”言媽媽略沙啞的聲音隔著門縫傳來。
言爸爸回道“你工作的地方，坐公交車三站就到了，大嫂她上班的地方遠，這次又受傷了，我就送送，這有什麼好吵的，你別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他們家的事，要麼報警處理，要麼就離婚，你每次忙進忙出，自己家的事情毫不關心，柚柚馬上初中了，你關心過她的成績嗎？”
已經十三歲的言柚不懂一直和睦相處的父母，怎麼會吵的這麼凶，好像每一次受傷的大伯母一來，家裏氣氛就很怪異，於是本能的不喜歡隔三岔五住進自己家裏的大伯母。
然後第二天，眼睛紅腫的言媽媽就會來到言柚的房間，輕聲問道“柚柚，昨晚睡得好嗎？”
小小的言柚還看不懂媽媽的悲傷，隻是抱著媽媽說道“我昨天睡得可舒服了，還夢到了坐過山車呢。媽媽，什麼時候我們再一起去遊樂園玩呀？”
言媽媽摸著女兒的腦袋，柔聲回答“柚柚，你爸他忙，等他空了，我們一起去遊樂園，下周期末考試複習的怎麼樣了？”
提到成績的事情，柚柚很有信心，認真點頭道“媽媽，我都複習過啦，這次肯定能考好，獎勵就想要我們全家一起去遊樂園，可以嘛。”
看著乖巧可愛的女兒，言媽媽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好，那暑假的時候，咱們就一起去遊樂園，陪柚柚去坐過山車。”
半個月後，‘嘀嗚—嘀嗚—’
隨著警車的到達，滿地狼藉的言老三家終於消停了。
“怎麼回事，你們誰報的警？”
“警察叔叔，是我報的警。”一眾人低頭看向在場唯一的小女孩。
“小朋友，什麼情況呀？”一位穿警服的年輕小夥子彎腰問詢。
紅著眼睛的言柚語帶哽咽地抬頭“警察叔叔，我大伯又喝酒了，他把我家砸了，還打我媽媽，我害怕，就報警了，您能幫幫我媽媽嗎？”
看著年紀小小的孩子，沒有同齡人的活潑開朗，反而努力假裝大人的樣子擋在自己媽媽身前，警察都很不忍心。
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女人，另一個警察隔開言國建“鬆開你的手，說說怎麼回事！”
先前跟言柚說話的年輕警察打開執法記錄儀拍攝起來。
言柚的奶奶一屁股坐到地上哭鬧著“警察同誌，我小兒媳要翻天啊，我不活了。”
現場很混亂，言大伯被大伯母拉住站到了門口，言柚扶著言媽媽，言爸爸站到了警察邊上，遞過一支煙“家務事，沒什麼大事，辛苦你們跑一趟。”
滿身酒味的言國建還在揮舞著拳頭，“你還敢報警，我打你怎麼了，老三我都能打，還不能打你了？”
後續怎麼處理的，言柚記不清，隻記得往後經常重複的流程，報警、打掃滿地的垃圾、給自己擦傷藥、大伯酒醒後的道歉、爸爸的道歉、奶奶的陰陽怪氣，好像沒有一個人關心媽媽，自己的安慰對言媽媽也不起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