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到兩百鞭時,謝之尋滿頭是汗,意識已然昏昏沉沉,身上的皮肉好似被人用橫力生生剝下,又換了上去,再撕,再換。
痛苦讓他趴在地麵,牙關肉縫咬出了鮮血,順著牙齒往下淌,含進嘴裏,一口的鐵鏽腥味。
他單膝跪在地麵,單手支撐著身體,保持脊背的直立。
好似兩百鞭剜肉剔血的倒刺鞭抽下來,抽得盡他的皮肉,也抽不盡他的鐵骨。
身上的風衣早已破爛,條條橫橫交疊的,全是雪白的皮膚和翻卷的血肉,醜陋而猙獰。
又是一道重重的鞭子落於後背,疊在已經交疊三次的鞭痕上,綻開的皮肉經過同一位置的反複抽打深可見骨。
謝之尋終於被疼痛刺激得失了神,痛呼出聲,壓抑低吼。
渾身的血如雨一般沿著他破碎的風衣落下,劃過蒼白修長的指尖,綻開一朵血花。
觀刑的謝家人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慘烈的場麵,謝易簡直是想把他的親兒子現場剝皮飧肉一般,觀者中許多女人都已經閉上了眼,也給自己的孩子蒙上眼睛,不讓其目睹這血腥的一刻。
這才兩百鞭,還剩下一百鞭。
倒刺鞭在謝易的手下飛舞活動,宛如遊蛇猶如龍尾,抽打在身上便是皮開肉綻,是朝著死裏去下的手。
剩下的一百鞭,謝之尋是決計熬不過去的。
哪怕他身體強健如此,也頂不住這樣的虐打,不,是虐殺!
路迷捏緊了拳頭,桃花眸子變得鋒利,眼見謝易再度一鞭抽到了謝之尋的同一位置,倒刺鞭與白骨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的刷響時,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謝易的手。
“夠了!我不需要你為我爭什麼繼承人的位子,從來不需要!”他眸中夾含著憤怒。直視他的父親。
謝易一怔,隨即沉聲訓斥:“滾開!”
路迷冷靜:“你今天就是抽死他,我也是這句話。我再說一次,我誌不在此,不要把你自以為是的好和希冀加諸在我的身上。你是在幫我?你是在害我!”
謝易一耳光就朝他臉上扇去,路迷清白的側臉腫起來清晰明顯的掌印。
謝易胸口起伏,張口怒罵:“逆子!窩囊!廢物!”
他嗓音洪亮,攜裹著無比的憤怒。
路迷緩緩正回臉,冷漠地看著這個對他好到偏執的父親,很輕地笑了聲。
“說了多少遍了,我不需要,我不喜歡你為我安排的生活。逆子?窩囊?廢物?那都是我,我隻是想好好唱歌,唱一輩子,僅此而已。我對如何管理謝家,如何把謝家發揚光大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路迷的眼神忽然變得哀傷:“爸,媽已經死了二十三年,害死我媽的仇人也早就化成了骨灰,你為什麼還是孜孜執著於過去不肯放手呢?”
“這麼多年,你彌補我的已經足夠多了,我真的不需要你再為我爭什麼了,放下你的仇恨,好好活成個人樣吧。”
近百人的廳堂裏寂靜得牆蟻的爬行聲都能聽見.
一行清淚從謝易的眼角淌了出來,劃過總是抑鬱緊抿的嘴角,滑落硬朗的下巴頦,最後墜落到淩亂的西裝上。
他眼前兒子的視線模糊,謝迷的臉好似與謝之尋重合又分開,那張臉又變成了曾經愛妻的麵孔,那樣美麗,刻骨銘心。
啪嗒一聲,是粘滿血水的鞭身掉落在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