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他這一生唯一,深愛過的妻子。
婉娘臉色慘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隻是安靜的躺著,麵頰上尤帶著點點血漬和烏青,一道血痕幹涸在她的眼角,令人心驚,如果忽略了那些傷口和血,她仿佛隻是睡著了而已,一如既往。
不知為何,他竟然有些感到心慌,別過臉去,快速將土推到她臉上,蓋住那張臉。
他不敢再看。
不敢再看自己的傑作。
草草掩埋婉娘後,他迅速離去。
向山下,越走越遠。
天氣越來越冷了,阮二郎攏了攏衣襟,身子瑟縮著,一步步離開了那裏。
他再沒有回頭看一眼的勇氣,他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臨近山腳下時。
他看到一株白梅臨水,白梅如舊,幽香陣陣,素雅靜嫻,安靜清寒。
片片花瓣飄落於小譚。
恰是,閑譚落花,簌簌清雅。
刹那間,慌了眼。
不知是從哪裏生出來的力氣和慌亂。
他逃似的逃跑走了,越跑越快,直到力氣用盡,才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仰頭看向天空,雙目無神。
隻是眼角的淚水,不斷的兩側滑落下來。
漸漸浸濕了衣襟。
……
他也曾愛過她,愛她說時候種滿滿園白梅,許下誓言,一生一世一雙人。
如今……
滿園白梅尤在,隻是已經不再開花了。
畢竟……
再如何耐寒的花,也糟不住……
世事摧殘。
折枝銷骨。
……
疼疼疼疼疼疼!! !
好疼!好疼啊!鑽心徹骨的疼。
四肢被挑斷經脈,隻能無力的在地上爬行。
舌頭被割掉,喉嚨發出嗬嗬嗬的聲音,
胸口一喘氣,幾乎被廢掉的胸腔發出咕嚕咕嚕的氣泡破碎聲,一股一股的血從胸腔湧到喉管,然後翻湧出來。
聞到血腥味而來的老鼠吱吱的嘶咬他臉上的皮肉。
他聽得到,那些老鼠在啃噬他的血肉。
已經幾日了,他也記不清了,或許在下一刻,就要解脫了吧?
婉娘是不是,也這樣疼?
看著裴元清恨意徹骨的眼神,阮二郎發現,其實他們是一樣的,一樣的疼。
這樣的疼痛與絕望。
上天是均勻的分攤給他們。
他們每一個人都不好受,都是一樣的被迫接受這種,被施加的公平。
嗬嗬嗬……
在這極致的痛苦裏,他那滿是血漬與汙穢的臉上,扯出一個扭曲的笑意。
你瞧,你也什麼都沒有了,我們一樣了,一樣的一無所有。
他和他一樣,都已經踏進地獄,再也回不了頭了。
眼前漸漸變得灰暗,有什麼遮住了視線。
是老鼠的皮毛,原來,它們已經啃噬到了他的眼睛了啊。
臨死的時候,阮二郎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即便是到了地獄,他也見不到婉娘。
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樣想著
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