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笑道:“你哪兒來的酒?”
霍陵將酒擺在院中的石桌上,悠悠給黎星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朱夫子的。”
黎星收斂了笑容:“他醉得不輕吧。”
霍陵點點頭:“是。”
“隻怕是酒入愁腸愁更愁。”
“他也隻能自己獨自醉上一場。”
霍陵歎息:“讓他大醉一場也好。”
黎星漠然,端起酒杯到唇邊一飲而盡。
緊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飲而盡,輕輕搖晃著空酒杯,他看向蒼穹之上高懸的明月,眯了眯眼睛:“人生有很多事……本來就無解。”
“別喝這樣急,這酒後勁可大了。”霍陵想攔都沒能攔得住他。
黎星也不理會他,隻是靜靜的坐在那兒,仰頭看明月。
霍陵彎腰,隨手從旁邊摘了一朵淺色的小花,放在手心把玩著。
也是共同沉默如水,兩人各喝的,直到酒過幾杯之後,月影傾華,風過無痕。
時光無聲的緩慢流淌。
不知是月色醉人還是花香醉人,心在這一刻,竟然有了些許混沌迷糊。
霍陵輕輕將花放在桌上。
他沉吟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是為了阮棠今日的話?”
黎星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似乎為他的敏銳而感到詫異。
他點點頭承認了:“是啊。”
腦海中回想起今日阮棠曾問他:
“我不明白,為何爹爹會這樣對娘親,他以前,可喜歡我娘親了,為她種了滿園白梅。”
“我娘不會吃魚,他會把刺都剔除,深夜去為她摘花,夏日為她尋冰……也有過很好的時候,所以我是真的不明白,他後來怎麼可以做到這樣殘忍。”
黎星默默心想:所以才說是曾經啊,當時的愛是真的,隻是時過境遷,後來的不愛也是真的。
心血來潮時,自然滿心滿眼都是白梅,費心去種下一片,但是不會想著去打理,任由它枯萎死去。
他對阮棠道:“他是愛過,但不是一直愛著。”
愛會消失,會轉移,愛很美好,但隻是刹那煙火,隨風而散。
阮棠有些懵懂,她不懂:“那裴叔叔愛我娘嗎?會一直愛嗎?”
黎星眺望遠方,他淡淡道:“會的。”
“如果最愛的時間點一直延續到他生命的盡頭,那自他死去的那一刻開始,就是永恒的存在。”
霍陵一把揪住阮棠的小發包,輕輕捏了捏:“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麼,別東問西問的,大人的事等你長大就懂了。”
阮棠抬手捂住自己的頭發:“這是黎哥哥給我梳的,別弄亂了!”
霍陵臉色一黑:“那你叫為什麼他哥哥,叫我卻叫叔叔!”
阮棠嘴一撅 大大的眼睛帶著真誠:“不告訴你。”
霍陵臉色更黑,伸手去捏了捏她的頭發。
又對黎星說:“別對她說這些,她才六歲,還小呢,她不會懂。”
黎星側首過來,反駁他:“小孩子就不會懂?我六歲的時候就已經懂得很多了。”
霍陵一愣,他想了想,看著黎星,非常認真道:“世上永恒的愛,並不是隻是停留在死亡的一瞬間。”
“死亡並不是升華了這份愛,而是終結了這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