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甘棠湖(1 / 1)

光始五年,夏末,軟禁半年的孫逍終於在兄長屬下的幫助下,裏應外合逃離都中,找到機會聯絡上正在嘉州的薛采薇,意欲尋找先太子慕容鼎的家臣護軍。

當年慕容鼎被廢圈禁,慕容璽登基後為免除後患,授意鍾驍將其毒殺,屠滅全族,先太子一黨更是遭遇了長達數年的大清洗,以致部曲流散。封萬泥與數十殘將逃離大燕,隱匿行藏,期待伺機反攻,隻是一日日過去,似乎再無為家主雪恨之日。

“他兩年前才露行跡,如今就在嘉州。”薛采薇細眼流波,語調輕緩。

孫逍挑眉冷冷一笑:“希望他們還有雪恥報國之心。”

薛采薇媚色浮上兩腮,斜睞著笑眼凝視著孫逍眉骨上一道淺淺的疤痕:“自然,先太子對屬下臣子極好,如今憶起當年種種仍曆曆在目。”

“我要和他見一麵。”孫逍的聲音很篤定,他知道,找到這個人事情就成了一半。

“三日後,甘棠湖。”薛采薇鬢邊一枚小小的累絲鳳釵,浮光灼灼,“隻是,他的戒備心重得很……你多加小心。”

三日後,傍晚,嘉州西郊甘棠湖。

夜色還未完全籠上湖麵,渡口並排停泊著幾隻烏油油的篷船,其中一艘艙前掛著隻竹燈籠,在細風中明暗飄忽。孫逍踏上小船,船頭艄公輕輕一挑,一葉扁舟就蕩進了無邊的萬頃碧波。

小船泊在湖心,艄公走進船艙,在孫逍麵前坐定,緇衣黑麵,看不出年紀,眼神斜掃過來帶著警惕的寒光。

“封將軍別來無恙。”孫逍衝他一笑,眼角翹起的弧度有種男女通殺的魅力。

封萬泥撩起眼皮:“采薇姑娘說你找我,何事?”字裏行間的生硬疏離顯而易見。

孫逍一點兒也不尷尬,他又不是來交朋友的,這樣的直接他覺得很好:“封將軍何必多此一問,薛姑娘應該早已將我的話帶給將軍了。我的目的,”孫逍抱拳,“請封將軍引薦其餘二十一位兄弟,共謀大業。”

封萬泥眼睛一眯,細細打量著眼前人。他離開的大燕的時候,孫逍還是個毛頭小子,兄長孫拓已是一位可獨當一麵的少年將軍了。如今再看眼前這個眉眼間殺意隱現的翩翩公子,不禁心裏有點感歎孫家果然將門虎子,一個兩個,都是這麼出眾的人才。

孫逍從懷裏掏出一本名冊送到他的眼前,封萬泥狐疑接過,翻開一看眼神立刻彙聚成一道殺人的厲光,“這是……”

“你這幾年所有的一切都在這本冊子上。”孫逍說得很淡定,甚至還低頭撣了撣衣擺上的褶痕。

封萬泥越看越驚心,記錄上甚至將他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刻在劉家麵館吃過一碗不放澆頭的陽春光麵都記錄了下來,那碗麵居然要了他五個銅板……封萬泥的手悄悄按上了腰間的短刀,心裏暗暗計較到底幾招能把眼前這個小子扔進湖裏喂魚……

孫逍突然一把搶過那本冊子,還未等對方反應過來,揚手就扔了出去。墨藍色書冊在波濤中載浮載沉,片刻就被黑沉沉的湖水吞噬了。

“你……”封萬泥莫名其妙地瞪著他。

“我不是來威脅將軍的,”孫逍友好地衝他動容一樂,“我是來結盟的。”

回程的馬車裏,薛采薇問道:“他答應了?”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孫逍撩簾看了看車窗外,“先太子當年三百扈從,隻剩下這些人了。”

“他相信你?”薛采薇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人領口上若隱若現的竹枝紋。

“當然,這些年他也在打聽大燕的消息。如今能與他們結盟的隻有我和大哥。”孫逍眼睛裏是不容置疑的篤定,字字分明道,“這次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大哥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