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盛世清明(1 / 1)

憑欄而立,凝神於樓下的仗節,蕭旻一時竟失了神。把著一杯淡酒,送到嘴邊卻又難以開口喝下。幾番躊躇下來心煩意亂,隨手將酒盞往桌上一擱,轉而又看向樓下。

莊嚴。喧嚷。

隻能看得到那軟轎慢行,綽影搖晃,仿佛那轎中之人也作此姿態。

“你這是怎麼了?”江蕪的聲音在身後幽幽響起,別有深意。

天高雲闊,正是初秋時節,後院的花怕是不久就要凋零了,蕭旻找來江蕪為他打理後院花草。她心中明了其中原委,也不曾多言,終日一副漠然態度相對,今日不知是怎的,竟也這樣問道。

蕭旻回首目相視,淡淡一笑,“江蕪這樣聰明的女子,自然知曉是何緣故。”見她無過多表情,繼而說道,“隻是這些天委屈你了,讓你做這樣下人便可以做的活計。”

半晌,不語。她冷眼瞧著蕭旻,又看向樓下,指甲輕叩桌麵,輕聲道:“無妨。花草無情,終日悉心照料卻也無所回報。但這人不一樣,侍弄花草之事再小,大人你到底是欠我一個人情,江蕪等著您的日後報答呢。”

“……隻是這重黎,怕是忘了你了。”

“忘了便忘了罷。”蕭旻道。濃重的惆悵襲上心頭,不知作何滋味。

仗節人馬愈行愈遠。江蕪一邊盯著蕭旻,想要從蕭旻麵色中分辨出什麼來,一邊道:“如此大陣仗,重黎還真是深得皇上寵愛。”

“大人難道真的已斷了念想嗎?”

蕭旻心中苦笑,同樣盯著她看。怎會,過往情分那般深切,又如何能輕易忘懷。可終究是他有負重黎,無法再多言其他。

“我以為你是懂我的。”他平靜一語,隻為誅心。

見江蕪神色微動,麵色有些晦暗,他也便生了些許內疚。何苦呢?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這樣彼此戳心,隻為平了心中那一絲絲憤懣。於是點頭道歉,“是我不好,又提起傷心事了。”

江蕪擺擺手,神情恢複如常:“我懂,但又不懂。懂的是你那思慕之心,不懂的卻是你那輕易就平息下去的不甘願。”她眼中添了幾許銳利,輕搖綢扇,“若我有您的家私和官爵,便不會成日龜縮不前,也不會坐在這兒盯著儀仗感慨傷懷。”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甘願也隻能甘願。”

江蕪見蕭旻如此,輕手輕腳拉過他,蘸水在桌上寫下“反”字,緩緩道:“一為江山,二為重黎。”

蕭旻頓時目光一滯,思緒流轉間,卻已經明白她的用意。眼神複雜看向她,輕聲道:“太平盛世,何故而為?”

她收了手,眼眉低垂,微微勾起嘴角,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無故,我們可以尋些事端來。”

蕭旻搖搖頭,目光冷下來,聲音壓得極低:“我知你聰明,隻是這種大事,以後莫要再提了,免得被人尋了由頭,給定了個謀反叛逆的罪名。”

江蕪饒有趣味地抬眼打量蕭旻,琥珀般的眸子中滿是機敏。隨即揮手作罷,弄茶,便是輕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