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解下芸北的外衣,小心翼翼扯開衣襟,傷口裸露在外的景象顯得更加令人痛心,不忍直視那血淋淋的傷口,仿佛每一次看到都會深深觸動內心。
曉南將藥箱輕放在床頭,水,紗布等一應俱全。
瞧見這駭人的一幕,曉南不可置信地說:“傷口怎會這般嚴重……”
“她是為了回來見我。”沈念略顯無助地俯視奄奄一息的芸北,隨即又木然搖搖頭,“不,是為了讓我見到她……”
她的言語如利錐般紮入曉南心頭,她明白隻有讓沈念看到芸北,才能避免曉南一天後去找她,所以她激怒傷口,導致如今這鮮血淋漓的模樣。
而芸北在生死關頭想的不是自保,而是不要給沈念增添麻煩。
蘇寧州說的對,她們絕對忠心可靠,但也傻。
曉南遞給沈念一把匕首,道:“小姐,還是我來吧。”
沈念吹燃火折子,回絕:“沒事,我沒那麼嬌貴。”
曉南無法,隻得聽命行事。
她將一塊幹淨的手帕疊成方形狀,輕輕塞進芸北的嘴裏。沈念同時也燒熱了曉南遞過來的匕首,心下一狠驀地按在芸北的傷口處。
雖然處於昏睡狀態,芸北還是感到了鑽心般的劇痛,不經意地一抬手臂遮掩時,卻被曉南及時抓住並按住其手腕。
芸北的皮膚就像被火燒一般,發出滋滋聲響,嘴裏也發出極細微的嗚咽聲,兩人都頓時汗如雨下,濕透了衣裳。
曉南看到這一幕,騰出手來,取出帕子替沈念擦去額頭上的汗珠,然後又去替芸北擦拭。
傷口湧出的鮮血已被止住,曉南急忙給芸北敷上草藥進行包紮處理,並為其穿上清潔衣物,直到此時沈念才總算得以放心地舒展開緊繃已久的身體。
曉南出去片刻,待回來俯身作揖,勸道:“小姐,熱水已備好,還請移步。”
“嗯,”沈念行至門口,見曉南跟了上來,出聲製止,“芸北這邊你仔細照看,找個手腳麻利的外院丫鬟伺候便好。”
曉南停住腳步,望著她纖瘦的背影應了聲。
沐浴過後,太師府主母陸雯差人喚沈念去正廳用晚膳。經過芸北一事後,她倍感疲憊,身體不適,便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
她讓老嬤嬤代為轉交一支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聊表缺席之意。這支釵品質高貴,色澤絕美,佩戴在身上,猶如嵌入了繁星點點的珍珠般璀璨奪目,亦是她為數不多的私人飾品。
沈念倚在雕刻花團錦簇的羅漢床上,手腕耷落在床邊,一條手藝不太精致華麗的嵌珠紅繩從中顯露。她的長睫恍然間撲閃了一下,最終還是沉沉地合上了眼。
一刻後,她眉頭緊皺了起來,白皙如玉的手死攥著衣襟,跌落在夢魘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大將軍謀反事驗,即斬之,夷九族,毋得有誤!欽此——”
隆冬,白霜鋪地,風雪交加,慘聲連連,將軍府一夜血流成河,紀家全族無一幸免。
年幼的紀筱晚和兄長在母親的陪同下留在鹿山莊避寒,等將軍夫人聽到這個噩耗,宮裏的禦林軍已經抵達山莊門前,她安排四位親衛帶著紀家唯一的兩個孩子從後門離開。
將軍夫人香消玉殞於鹿山莊,親衛護主而死,哥哥引開追兵生死不明,紀筱晚一路跑進樹林,最後體力不支滾下山坡,半截身子埋在冰冷刺骨的雪裏,昏死過去。
家族被滅,父親斬首示眾,母親被一刀抹喉,哥哥渾身是血的模樣,哭喊慘叫,刀光劍影反反複複出現。沈念想逃離,但夢魘如鎖鏈纏繞著她,令她一遍遍經受折磨,無法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