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走?”
“很快。”
閉店後,兩人去了江邊漫步,池魚也不清楚自己和顧淵是什麼關係,隻是覺得很熟悉。
整個世界都是陌生的,隻有眼前人是熟悉的。
“顧淵,我們結束了。”開場即是結束。
“爸爸現在身體不好,我暫時不能離開顧家。”
“你知道的,我和楚乾關係還不錯,顧氏的情況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你不用覺得虧欠,我都明白。”
不同於顧淵的哽咽,池魚顯得尤為從容。
“我愛……”
“我知道。”池魚斬釘截鐵地打斷,態度是從未有過的冷靜堅決,“但不重要了。”
“怎麼會不重要呢?”
“我希望你逃開過去的桎梏,掙脫過去的枷鎖,擁有一個嶄新的未來,無論是你的生父還是我,都隻是過去而已,我永遠不會是你的未來。”
“沒有過去哪來的未來?”
“顧淵,你該捫心自問,你是真的愛我,還是忘不了童年的陰影?”
“我當然是……”
“在你年少所有苦痛與無奈的歲月裏,我是唯一給你糖的人,你隻是太苦了,所以忘不了那塊糖的甜,我相信假以時日,當你遇見那個真正能像太陽一樣照耀你的人時,你會忘記那塊微不足道的糖。”
“我不會。”顧淵胸膛起伏不定,似有萬語千言,最後化為一句堅定的‘不會’。
池魚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沒有再說話,倒是顧淵反問她:“那你呢?你忘得了我嗎?”
“我會忘記的。”
“我不信。”
“那是你的事,我已經打算結束這裏的一切,回到家鄉,重新開始。”
“你撒謊。”顧淵攔住她的去路,“你根本不喜歡那裏,那是你從高中開始就拚命想要逃離的地方,你永遠不會喜歡那裏。”
光是聽見高中兩個字,池魚就PTSD,整個人異常不自在。她轉過頭:“那我可以去其他地方,總之不會留在這裏。”
送池魚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靠在椅背上,看著車窗出神,一句話沒再多說。
車子在小區樓下緩慢停下,路燈下有個人影,池魚隱約覺得那個身影很熟悉,直到下車走近方才確認。
“程醫生,你怎麼在這兒?”
“最近好嗎?”
池魚覺得有點奇怪,他像是特地等在這兒似的,狐疑:“你是特地來找我的?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
“我當然不是來找你,我是來找哥哥。”
彼時顧淵著急地衝上來,喘息未定:“先回家。”
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但這莫名微妙的氛圍,池魚覺得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兒。
程泉金絲框眼鏡下的眼神楚楚可憐,但眼底莫名透著股狠厲,他說:“哥哥,你生氣了?”
哥哥?
池魚從沒問過顧淵弟弟的名字,理所當然地以為也是姓顧,沒想到他卻是跟了母姓。
也是,他將是程家未來的掌舵人,跟隨外公的姓氏也是情理之中。
顧淵拉住他:“先回家,好不好?”
“好,我都聽哥哥的。”程泉嘴角露出一抹頑皮,像個孩子。
“小池……”
小時候將人推下池塘,幾近溺死,長大後明明知道她是誰,還能心安理得的以心理醫生的身份接近,池魚覺得很可怕。
人間即是煉獄,世人皆如毒蛇猛獸,甚至比之更甚。
程泉走到下一盞路燈下時,停下,無限悲傷地望著顧淵:“哥哥,你不要我了。”
說完,他拿出匕首熟練地在手腕處劃下一筆,鮮血噴湧而出,隻有他仍舊笑著。
“不要!”顧淵大喊著衝過去,熟練地按住他的手腕,拿出手機撥打救援電話。
程泉笑了:“哥哥,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死?”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總是在做讓我傷心的事呢?”
“不會了,哥哥不會了……”
門口保安及過路人都十分焦急,熱心地看著這邊,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唯有池魚站在那盞昏黃的路燈下,如同局外人一般,看著眼前場景,覺得夢幻錯位,像是一場徹底的噩夢。
救護車聲響起,救護車聲遠離,人聲鼎沸,人聲寂靜,這場荒唐的夢終得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