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和接過水囊,“你看著就不像是個皇子。”不知道為何,衝罹給迦和的感覺,雖在高位,也卻是從泥淖深處爬出來一樣,他的身份自是高貴的,素日應當是接觸不到這些事,可他卻又是如此的一清二楚。
衝罹道:“彼此彼此。”
迦和摘下手帕昂起頭將水囊中的水倒入口中,解了渴後,又將水囊遞給輪子,她看著衝罹,“你剛剛都出賣色相去求水了,要不你再出賣下色相,去問問,密語林怎麼走?不然以我們這樣走,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
輪子將手中的水囊遞給衝罹,“不能直接問,這樣直接問,怕是我們的身份會起疑,去找個地方打聽。”
衝罹讚同道:“對,去找個人多的地方。密語林在六界本就是一個敏感的地方,神仙來也是各種想法設法隱匿自己的身份,妖魔鬼怪更是不敢貿然前去,我們不熟悉西荒,便不要引起其他是非。”
集市上的風沙沒有那麼大,迦和收起衝罹的帕子放進了自己的懷中,看著麵前比自己經驗豐富的二人,便道:“那麼,我們最應該去的地方,不是酒館茶樓就是青樓歌舞坊,對吧?”
衝罹道:“不錯。”
這裏是西荒,妖魔鬼怪素日原本就是靠吸食怨氣之類養生,素日哪裏會喝茶飲酒,放眼望去,整個集市上都看不到一家茶樓酒樓。迦和便道:“不知道來這裏開酒樓會不會掙錢。”
輪子在一旁道:“妖魔鬼怪哪裏會喝酒,喝酒讓人沉醉,但妖魔鬼怪吸精血就可以達到喝酒的效果。”
迦和道:“不一樣,精血未必天天有,但酒樓會天天有酒。”
輪子道:“哪裏會有人天天想要醉生夢死。”
迦和訕訕一笑,看著這有些怪異的集市街頭,雖說都是一些怨氣加身的妖魔鬼怪,可迦和並沒有覺得這裏就像是傳說中那樣的充滿絕望和荒蕪,“是啊,來了這裏我才發現,這裏並沒有傳說中那樣,人人皆絕望,舉目是荒涼,神界俯瞰眾生,為何獨獨沒有來管理這一塊地方呢?妖魔鬼怪,亦可度化,引凡人到此落地生根,這一帶自也是能夠欣欣向榮。”她思忖片刻,“所以六界之內,神仙也並不是無處不在的。”
衝罹的腳步停了下來,“與其說是神仙沒有辦法無處不在,不如說是大家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迦和原本想要問衝罹是何意,隻見一間紅色門楣的店鋪旁的幡子上寫著“賭”,這竟然是一家賭坊。賭坊皆是紅木所築,灰蒙蒙的日光下,賭坊裏麵透著妖異的光。還未進去,就已經聽到裏麵鬧哄哄的吵得要命,迦和道:“沒想到還真有賭坊,不知道這裏麵賭的都是一些什麼?”
她連忙就要走進去,衝罹攔在她麵前,“帕子呢?”迦和從懷中掏了出來,衝罹又給她遮在了臉上,迦和不明所以,衝罹道:“裏麵人多,濁氣較重,你會不舒服。”
輪子跟在迦和的身後,托腮沉默了許久,口中嘀嘀咕咕道:“奇怪,真是奇怪。”
迦和別過頭,賊眉鼠目道:“奇怪什麼?”
輪子道:“我家殿下,估計是病了。”
迦和連忙道:“你家殿下有舊疾?還是什麼?什麼病?不會我還沒有找到淩遊,他就死了吧。”
輪子白了她一眼,“你也有毛病。”
走進賭坊,就被裏麵震耳欲聾的聲音給淹沒。這賭坊,也並不是純粹的賭坊,大廳四處羅列大大小小不少賭桌,每一個賭桌上都圍滿了人,四處都是“買大買小”“老子贏了”類似的叫嚷聲。中間一個四四方方的台子上,四麵垂著紅色的紗幔,可以隱約看到裏麵有赤身裸體的女子正在裏麵跳著曼妙的舞姿。
迦和注意到,不少賭桌旁,一些妖怪懷裏摟著不少衣衫半褪的女妖怪,畫麵香豔,甚至有幾分不堪入目。
賭桌上什麼都有,神界法寶甚至內髒四肢靈丹妙藥,賭徒曆來都是喪心病狂,對於妖魔鬼怪來說,少個胳膊少個腿少個內髒,無非再去偷去搶,反正死不了人。
女子的呻吟聲,男子的歡呼聲,罵聲,搖骰子聲,亂作一片,迦和還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若是讓青玄知道了自己竟然見過這些,青玄肯定不會放過衝罹的,他雖胡鬧卻也知道分寸,曆來就不帶迦和見這些東西,此時迦和親眼見到了,也是大受震撼。
台子前有一張大桌子,那張桌子圍滿了人,也是整個賭場吵得最凶的一桌,想來應當是賭得最大的一桌。迦和在人群中看到坐在玩家主位的是一個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披散著一頭微微彎曲的中長發,耳邊兩側編了幾根小辮子,上麵纏繞著紅色的絲線,被一群妖魔鬼怪包圍期間,那男子的背影看上去是如此地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