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衝罹看得越發心虛,迦和的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我在昆侖墟救你的時候,沒有控製好靈力,誤入了你的夢境,不小心窺見過你的一二,晴央是孤竹國人,你是沙羅國人,我怕你……”
沒有想象中的驚訝,衝罹的臉色平靜,“你怕我與他仇人見麵眼紅?”
迦和”嗯“了一聲,”我是怕你難過。“
衝罹道:”晴央是孤竹國太子,他的治世之才並不差,這一帶屬於西陲荒涼之帶,卻能被他治理如此,我對他更多是敬佩。“
迦和做夢都沒有想到衝罹竟然說出這番話,在迦和的意識中,以衝罹現在是神界二皇子的身份,見到過往的仇人,無論如何高低也要用自己的身份架子壓一壓,出口氣,可衝罹臉都沒紅一下,反而還誇讚人家。
知道迦和在驚訝什麼,衝罹接著道:“我與他的恩怨,隻是恩怨,他的才能出眾,我的確佩服,無論是在凡間還是神界,我都不如他。”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迦和聽出了幾分遺憾。
輪子憤憤不平道:“殿下不要說這樣的話,明明是殿下的處境艱難才會導致如此,這個中緣由本就是神界不厚道。”
衝罹那張俊朗的臉上,忽然變得蒼白起來,他慘然一笑,“神界不厚道?是神界不厚道?還是我過於天真?”他高大的身影一下子變得頹敗起來,哪怕華衣加身,也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人來人往的街頭,迦和想起在夢境中窺見衝罹逃亡的時候,他在熱鬧的街頭也是這般落寞。
衝罹忽然道:“我不想去西荒了。”
抬腳便要走,迦和拉住他,“為何?”
衝罹的眼眶紅了起來,“不想再白費力氣了,我很累。”
他的眼神讓迦和想起那日在昆侖墟的山門外遇到他的時候,迦和緊緊拽住他的衣袖,“衝罹。”
衝罹從她的手中將自己的衣袖拽了回來,“阿和,你的幫助我感激不盡,紫英石我會想辦法去幫你求一枚,屆時派人送到歸墟,我們就在此別過吧。”
輪子在一旁道:“殿下,我們都已經到了這裏了,為何不去試試?這千百年來,殿下什麼苦沒有吃過,可殿下一次次挺了過來,隻要我們有一絲希望,就不該放棄!”
衝罹冷笑起來,“希望?”他整個身子搖搖晃晃,“我背負的命運豈止是要曆經千百挫難,我所爭鬥,皆為飄渺。”
看著衝罹拖著沉重的步伐轉身離開,輪子看了迦和一眼,迦和朝著衝罹的背影喊道:“是因為晴央對嗎?”她走到衝罹的麵前,看著垂首不語的衝罹,“晴央是孤竹國皇子,滅了你的國,可你是帝君的兒子,是神界的二皇子,你在神界的靈蘊竟然還不及晴央,隻要晴央在神界,便時時刻刻就是在羞辱著你。我雖不曾聽過關於你的太多事跡,可我相信我的哥哥,他對你讚賞有加,我想你並不是因此今晚見了晴央就無法控製心神而情緒崩潰到絕望的一個人,區區小節,堪堪大辱,皆不過是過眼雲煙,榮華富貴亦是水中月鏡中花,你在我眼中,並不是如此在意這些東西的人。”
她抓起衝罹的手,緊緊握在手中,“淩遊難尋,可並不是說尋不到,事情還未做之前,結果如何並未可知,不成我們耗費一些力氣,成了,你仙骨重塑,可以救你性命。我曾經有一段時間也自暴自棄過,你也知道,我是靈族少主,日後要繼位靈主,繼位靈主,日後的路如何你也知道,那是一條既定的死路,那個時候我就認定了這既然是一條既定的死路,那我還多做掙紮做什麼呢?我沒有修養生性,可沒有循規蹈矩過著,在師父那刻板下,我離經叛道桀驁難馴,一度將靈族的重任拋之於後。那段時間,我過得十分渾噩,在渾噩中,我發現我並沒有比我之前清醒的時候快樂很多。”
衝罹的眼眸轉動了兩下,他看著那雙眉眼流光溢彩的迦和,隻聽到她接著道:“後來二師兄跟我說,每一件事,不同的人去做,都會有不同的結果,不要因為覺得沒有希望而不願意去做,說不定在去做的過程中,就恰巧遇到了機會改變了那個結果。也不要對未發生的事感到失望,未知亦是希望。”
迦和抬起笑臉看著衝罹,“你還記得我二師兄吧,就是那個眼睛很漂亮的,他也照顧了你很久,其實他也在走一條很黑的路,可是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從來沒有怕過,我而今要走的,也是一條死路,以前我怕,後來我就不怕了,如果改變不了,那麼想到什麼我依然願意去做去嚐試,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你還很年輕,活下去不好嗎?”
人影綽綽的街頭,迦和緊緊握著衝罹冰涼的手,街頭的燈火流離處,光影在迦和的臉上忽明忽暗,衝罹在恍惚間,忽然感覺到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的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