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月夜孤影成雙對2(1 / 2)

白色大氅衣領處的毛領絨毛浮動,撓著迦和的脖頸,帶著幾分溫柔和酥麻。但此時的迦和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她枯坐在台階上,大雪落在她的發頂,融化了,打濕了她的長發,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梢上都掛著冰淩子。

纖細修長的手指凍得通紅,雞皮疙瘩起了壓下去,壓下去又起來,她得唇齒打著顫,眼淚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流幹了。

月光冷冽,合著漫天大雪,天地之間,好像就隻有迦和一人。

師父知道自己為了救衝罹受了傷,卻甚至都不願意像往昔那樣噓寒問暖,關心一下子迦和。隻是說了一句“辛苦了”,這三個字眼,他可以隨便對任何人說,所以迦和在師父麵前,跟那些人都是一樣的。

白色的大氅下是一身靛藍色常服,落在台階上的下擺被雪水打濕,顏色變得暗沉了下去,她的鞋子也因為在積雪中放置太久而被浸濕,雙腳已經凍得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等了多久,師父始終沒有出現,迦和固執地認為,師父知道自己是個死心眼的人,這樣冰天雪地她在這裏等著,師父哪怕不願意跟她多說什麼,但一定會因為放心不下而趕回來見她。

她一直等到差點要凍昏過去。

她一直都畏寒,師父剛從歸墟將她接回來的時候,她不過還是個總角小童,冬日怕冷,總是躲在師父的被窩裏才能睡好,一受凍就會整夜整夜做噩夢,師父不在昆侖墟的時候,就是兩個師兄帶著她睡。後來長大了,男女有別,師父也是想著法子給她房間安置一些取暖的東西,比如從赤焰山尋來的焰鬥,隻要放一點炭就可以讓整個房間暖起來,還有漠北尋來的貂裘,無論是製衣還是當作毯子,保暖效果都甚佳。到了冬日,青玄也會給自己做一些驅寒圍暖的吃食。

這些,都是二位師兄沒有的待遇,一開始迦和認為自己是女孩子,所以師父更加上心一些,可後來發現無論是男是女,師父其實是可以做到一視同仁的,他並不是那種認為誰弱一些就應當多受一些照顧的人。

迦和始終認為,師父對自己是不一樣的。

雙腿已經凍麻,雙手的手指凍得不能彎曲,清水鼻涕一直流不斷,迦和的衣袖都擦濕了。她抬起頭,看著那清冷的圓月,心底的期盼和情愫一點點沉了下去。她站起身,自台階走到院子中間,站在漫天大雪之中,一身衣袍濕透,壓得她都有些站不穩。

“師父。”迦和口中吐出白色的霧氣,凍得發紫的臉上滾燙的熱淚劃過,她整個人無力的倒在了雪地上,白色大氅下露出的藍色常服,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盛開在雪地上的一朵蔚蘭花。

但蔚蘭花不會開在昆侖墟,隻會開在深海中,迦和終於意識到,她和她的師父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寢殿的房門“哐”的一聲打開,隻穿著一身單薄白袍的衝罹看到躺在雪地上的迦和,清冷的麵容上,是比外麵這冰天雪地還要冷漠的神情。他走下台階,站在迦和的麵前,看著迦和那雙清澈的雙目滿是氤氳,語氣平和道:“愛人之前,先愛己。”

此時的迦和哪裏還聽得進去任何話,她的心底一開始為師父搭建了一座城池,城池裏麵滿滿的都是對師父的情意,她一次次把城門打開,隻要師父願意走進來就會感受到她鋪天蓋地的愛意。

自回歸墟,她來昆侖墟九十九次,今晚雪夜等候,算是第一百次。迦和原本並不會將矜持自重這種字眼看重,但再不看重,愛意被踐踏也難免沒有自尊。

想來這些日子,衝罹雖然一直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多少聽到她和青玄的一些話。此時迦和心裏的城池已經轟然倒塌,變成了一片廢墟,其實堅持了這麼久,說放棄就放棄的那種不甘心和空虛,是一種足以致人死地的,迦和隻覺得心口疼痛難忍,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拔地而起,衝破了她的胸膛。

“你知道嗎?你叔父將我送回歸墟,後來我回昆侖墟九十九次。第一次,我回來,從南海鮫主表哥那裏求來了幾顆成色不錯的夜明珠,夜明珠大多都是碧色,但是我說要送給心愛之人,我表哥就給我謀來了一顆藍色的,那夜明珠,夏日可作納涼,夜裏可作燭光,若是男女雙方以精血養,還可以在珠子窺見彼此心意,我送之前滴了精血進去,送到昆侖墟的時候,沒有見到師父,我便囑托二師兄幫我轉交,還特意叮囑那珠子要用師父的精血養。時至今日,那顆珠子還在師父的房中,師父未動分毫。”

“表哥得了一批上好的鮫紗,想著我已經成年,日後在神界是要以靈族少主的身份示人,不能沒有體麵的衣服,便用蔚蘭花的花汁將那匹鮫紗染成藍色,給我製了一套華袍,最外麵是一層浮光紗衣,第二層是繡滿蔚蘭花的長袍,中衣柔軟輕薄,腰帶綴滿珍珠,鞋子上更是鑲嵌夜明珠,還有配套的首飾頭冠。我幾乎沒有穿過那樣華麗的袍子,少時我也想過要穿漂亮的衣袍出現在師父的麵前,或許那個時候他就不會再將我當小孩子看待,而是會把我當成女子看待。於是第二次,我穿著那一身繁瑣的衣袍去了昆侖墟,沒有見到師父反倒把二師兄嚇得不輕。第一個見到我穿那身袍子的人是我的表哥,是我的親人,第二次見到我穿那個袍子的是二師兄,是我的朋友,可我明明,卻是那麼希望,師父能夠早於這些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