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史冊典籍關於沙羅國的記載少之又少,在迦和的記憶中所能看到的皆不過是寥寥數筆概括,就像是桌子上的水漬,抹布一抹,了無痕跡。
這應當是衝罹在凡間時的記憶,衝罹既然喚沙羅女皇為母皇,那衝罹應當是沙羅國的太子,帝君這風流債倒是說不清道不明,竟然都染指到了凡間帝王。
想到這一點,迦和倒也反應過來為何帝君元明那麼多風流債沒有認,卻唯獨認了衝罹,衝罹的母親是凡間的帝王,帝王靈蘊深厚,若是心生怨念,幾乎可以致一個普通神君於死地,除非有神君腦子進水了,才敢去招惹這凡間的帝王。許是這沙羅女皇戰死,太子衝罹又身處險境,沙羅女皇心有不甘生出怨念,使得帝君神體受損,帝君迫於無奈才不得不認了衝罹。
眾人簇擁著衝罹到了西門,皇城西門,一個身著絳紫色文官袍子的玉麵男子領著一眾士兵候在那裏,見到衝罹,玉麵男子匆匆上前,“外麵有快馬,殿下自西門而出,不要走大道,走山路,殿下愛民恤物,內外修明,可待來日。”他模樣看上去斯斯文文,眉宇間卻滿是視死如歸的豪氣。
沒有來日,迦和和衝罹的想法一致,他們沙羅國已經沒有了來日。
後麵的敵軍追了上來,碧色宮袍女子護著衝罹跑出城門,緊接著那玉麵男子則是指揮那些將士,“關城門,迎敵!”
衝罹出了城門上了馬,那碧色宮袍女子也翻身上馬,衝罹回過身從那快要關起的城門縫隙中,看到那絳紫色玉麵文官直身玉立,臉上盡是無畏清高。迦和不禁感慨,凡間文官大多識時務審時度勢,投降在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也有很多文官因受詩書禮儀教化,不願事二主選擇自盡,卻少有這樣文官守城門視死如歸的例子,迦和不由多看了那玉麵男子兩眼。
二人騎著快馬一路朝崎嶇山路疾行,片刻不敢耽誤。天光熹微的時候,山中開始落大雨,大雨打得二人幾乎眼睛都睜不開,山路原本崎嶇,眼下被大雨澆溉更是泥濘不堪,那兩匹馬一路沒怎麼休息,原本疲憊不堪,眼下那馬蹄更是深一腳淺一腳。
刀劍與鎧甲的撞擊聲就連大雨都沒有辦法遮掩,林中草木異動,大批敵軍已經追趕了上來,碧色宮袍女子身上的衣服濕透,緊緊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羽尾箭從四麵八方射了過來,她護在衝罹的身後,雨中揮刀砍掉那些箭,但終究是女子,又淋著大雨,揮刀的速度也慢了幾分,一道利箭射過來的時候,她幾乎來不及避開,騎馬在身側的衝罹一下子翻到她的馬背上,那利箭直直射入了衝罹的右肩裏。
衝罹悶哼了一聲,那碧色宮袍女子察覺到衝罹受傷後,慌亂道:“殿下!”
衝罹靠在她的背上,“玉翡,快跑,不要停!”
玉翡一手緊緊握著韁繩,“殿下,堅持住。”
二人又是冒雨疾行了一段路,衝罹的臉色變得蒼白,玉翡時不時喚一聲“殿下”以確保衝罹是否還清醒著。
後麵追兵不斷,胯下的馬明顯速度越來越慢,玉翡環顧四周,最後咬咬牙,雙腿猛擊馬跨,胯下的馬已經是強弩之末,卻還是載著二人朝叢林深處疾行而去,甩開身後追兵一段距離後,玉翡翻身下馬將衝罹扶下了馬背,衝罹跌坐在地上,麵如死灰。玉翡撕下大片衣擺,又按住衝罹的傷口將那把箭拔了出來,用衣擺緊緊包住了衝罹的傷口,眼下沒有藥物又要逃命,先包住傷口止血的確是最妥當的辦法,迦和看著玉翡那熟練的手勢,看得出來玉翡平日經常做這些。
大雨中,主仆二人皆麵露疲色,衝罹道:“玉翡,你快逃,一個人,可以逃走。”
玉翡搖搖頭,將衝罹扶到了草叢深處,而後撥弄那些雜草將衝罹嚴嚴實實遮住,“殿下躲在這裏不要出去,我引開他們,你到時候找機會再離開這裏。”
衝罹拽住她的手,“不行。”
玉翡的眼眶紅了起來,“殿下,你活著,我們這些人的死才有意義。”
衝罹幾近絕望,“玉翡……”
玉翡笑了起來,臉上又有了幾分明豔,“若是殿下日後……”
衝罹哽聲道:“等我,我一定會來找你……”
玉翡用雜草蓋住衝罹的臉,大雨中,那堆雜草沒有任何異常,幾乎看不出來裏麵藏了人。玉翡翻身上了馬,雙腿又是猛擊馬腹,策馬朝另外一個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