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在最後一刻放棄了。自行車從家門口和大舅背後越過,我頭也不同把車子騎過小巷,耳朵後邊昕到我們家大門打開的聲響,
不是我忽然不想見母親,或者對大兜的要緊事情興趣頓失,是意識到自己不能停下來。返回廈門那天我地過一次母親,以後再也沒有回家,這是任務要求。
孫力和顏俊傑都一再交代,此劉廈門島上憲兵特務多如牛毛,我家早被特務盯上,
我所承擔的任務持別重要,無論如何不能出錯,因此我應當躲在要塞司令部兵營裏,深居簡出除了與“男朋友”淡戀愛,不要隨意行動我一時衝動往家裏跑,
這是很危險的,此刻把自己暴露在大舅麵前更不能允許最終我克製住自己,過家門而不入。
但是遲了,有一個人在巷口處攔住我:“你是錢?小錢同誌?”
竟是黃獅坑自衛隊攜財物出逃的林家團,易太太家的外甥。他認出我了。
那一刻我非常鎮定看了他一眼,隻說了兩個字:“錯了。”
我騎上自行車離開,已經是一身冷汗我不知道林家蹦跑到廈門幹什麼,僅僅是攜財潛逃截到這裏,還是另有背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糊弄住了我進黃獅坑時打扮得像個學牛,以後換上農家女孩的對襟土衣服,此刻我一身女勤務兵軍裝,完全變了個樣子,也許林家團會因此困惑?
返回要塞之前,我小心兜了幾圈,確認沒人跟蹤,這才走進大門,
我向值班軍官銷假、女上尉問了句:“見到男朋友了?”
我說:“黃昏他來見我。”
她教訓:“談戀愛小如多燒幾炷香,求佛祖保佑,子彈飛走。”
晚飯時我在軍官餐廳見到顏俊傑,他朝我點頭,似乎有話要跟我說,但是沒找到機會:有軍官找他辦事:離開餐廳前,他當著我的麵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
取出一支香煙點上然後把煙盒在手上捏扁,丟在餐桌上,
這是個空煙盒,裏邊沒有香煙了,但是肯定另外有些東西。午餐時他已經向我交代過,是個重要的東西、我得把它盡快送出去。
我收拾了那張餐桌,悄悄把捏成一團的廢炯盒藏進自己的口袋。
太陽下山前,晚風輕拂,感覺涼爽,我離開營房。
到接頭地點,遠遠的街巷轉角處,孫力在老地方,他的自行車架在樹下,
他坐在樹下等我?:我朝那棵樹走去。有個人影忽然在左前方一個屋角因過,悄無聲響,卻讓我看到我心裏倏然一驚,當即停步。我站了幾秒種,四處張望,
沒發現異常,一切如舊前方樹下孫力抬頭看我,我的突然止步似乎讓他驚訝,
從他那兒看不到我左前方屋角,
可能是出於一種防範本能,或者是緊張心下的應急反應,我沒有多想,當即決定暫時放棄接頭,轉過身予離開
沒能走脫。一陣撲通撲通的急促腳步聲存我身後突然響起,幾個人衝出那個屋角向我撲來,我頭也不同快步走向大門,有兩個人從的前方一閃而出,舉著槍逼住我:
他們穿便衣,其中一個竟是林家團
“站住!不要動!”他們喝令。
我站住腳,問身看,後邊冒出四個便衣迫我:街角那邊孫力把他的自行車丟在樹下,大步朝我這邊跑來
他在鋌而走險他應當有一支手槍,仉是對付不了這麼多敵人。敵人很可能不止眼前這六個,屋角後邊還有。我的進路和退路都披堵住’了哪怕孫立能夠打倒幾個,終究寡不敵眾,救不了我,隻會把自己葬送。
我靠在路邊一堵牆站住,一動不動,看替特務從兩側向我包圍,以及遠處飛蛾投火而來的孫力我的右手放在軍褲口袋眼,手心緊緊抓著那個扁煙盒,煙盒裏肯定裝有重要情報,我本該把它送出去,這個任務我已經不可能完成煙盒裏的情報如果落人特務手中,顏俊傑必受牽連,他會因此掉了腦袋,無望遠走高飛。
我猜想自己住哪個環節出了錯,可能因為中午沒有結果的回家探母,讓守在那裏的林家團發現,林家團顯然已經丈身投敵,,柯子炎一直盯住黃獅坑,林家團可能早就上了賊船,姐夫吳春河在黃獅坑曆險時,易太太懷疑莊園裏有內應,應該就是他。我到黃獅坑後,他鼓動易太太向遊擊隊領導要我,看來不是對我有意,
可能是柑子炎的意思要把我留在那裏,有利於特務追蹤監控,他把陳平往死裏打,
應當不僅是貪財,而是受命於敵,他在黃獅坑被我逮住馬腳,此刻輪到他在廈門把我認了出來。我因為一時衝動跑回家去,不慎把自己暴露了,也把情報鏈兩端的顏俊傑和孫力毀了。
我不禁淚水盈眶
已經沒時間後悔、我一抹眼睛從口袋裏掏出那個煙盒,高高舉在手上,對著快步逼近的特務以及後頭的孫力大嘁:“別過來!”
他們一起停住腳步。
我的右手掌上不儀握著個煙盒,還有一顆手榴彈,這是一顆美式手榴彈,凡從事危險接頭,我都會把它帶在身邊手櫥彈在軍營裏很容易弄到
特務從兩邊拿槍對準我他們大聲吆喝要我把東兩放下,否則他們就開槍了。
我斷定他們暫時不會開搶,他們爭取抓活的,我的身後有一條地下情報鏈,
還有他們夢寐以求的“錢以末連線”
“退後!”我喊,“不要找死!”
他們沒有退後,但是也沒敢前逼,
我看到孫力閃進牆角,消失不見,他是在緊急躲避:一輛美式吉普馬達轟響從另一側駛出,快速朝這邊開來、
果然還有敵人
吉普車停在一旁,一個軍官下車走上前來,果然是柯予炎
“澳妹不要衝動,有話好說”他說
“柯先生你往前走兒步”我說
他問我想幹什麼我告訴他,我在這個世界上連一隻雞都沒殺過現在我很願意用一顆手榴彈把他炸爛。
“我一個命令,你會渾身槍跟,死得像個篩子。”他威脅。
“我怕嗎?”
“何必呢?餞家人還沒死夠?”
他要我投降,如果我願意合作,老實招供,他讓我不死。我要他拿耳朵聽聽,
解放軍炮聲不遠了,他和他的特務眼看就是喪家之犬了。
“錢小姐不想活著看這一天嗎?”他問。
我已經看到了。我的大哥大姐姐大他們也能看到,哪怕我們粉身碎骨。
“想想你母親。”他說,“老人家太可憐,。”
我的眼淚忽然湧上雙眼。母親把我抱在懷裏,在監獄裏哼唱“我家兄弟好,
乖女善又水”的圖景浮出腦海,竟顯得那般清晰。我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眼眶。
“現在我可憐你!”我對柯子炎喊,“你們往後退!”
“澳妹你為什麼啊!”柯子炎也喊,“別傻了!”
我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問我為什麼,三哥問我為什麼不聽話?易太太問我為什麼去造反?領導問我為什麼要冒死?母親問我為什麼跑回家?連特務柯子炎也要追問。我這個乖女孩到底怎麼啦?其實我所做的一切都出自本性,我的本性來自家傳。當年母親用她的善良拯救了垂危的父親,造就了我們家。我如母親期待“善又水”,這個世界有尤數生活悲慘的人們,我同情他們,願意去改變他們的處境,
讓他們的生活美好起來。為此我選擇了自己昀道路,找到了自己的任務,與我的父兄大姐站在一起。
此刻時間已經不屬於我了。我看到孫力從藏身的屋角竄出來,躬身朝這邊運動。他不願放棄,他在輕舉妄動,我不能讓他無畏犧牲。
我大聲喊話,要柯子炎和他的特務盡快投降。本來我想讓他門都靠過來,用
一顆手榴彈同歸於盡,現在我決定不讓他們作陪,留他們幾條命。他們要記住自己為什麼還能活著,如果知道悔改,那就放下屠刀,棄暗投明。死不改悔就去死吧。
“臥倒!”我大喝:
柯子炎大叫:“不要動!”
我拉了弦。
“草船借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