茀曼在陽光沐浴下溫暖的午後見到了父王。
宮人領著她繞過亭台樓閣，最後停在了蘭池宮寢殿的入口。
宮人推開殿門，恭敬的請茀曼進去：“涇陽公主，請吧。”
茀曼跨過高高的門檻，向著殿內走去。
“燕昭王真的見到仙人了嗎？”
殿內傳來威嚴而熟悉的聲音，讓茀曼不禁頓住腳步。
並沒有人回答始皇帝。
良久，始皇帝開口:“去碣石之事，就交由你安排吧。”
“是。”
回應始皇帝的是一道清冷的聲音。
茀曼站直了身子，與裏頭出來的人打了個照麵。
白衣勝雪，麵若冠玉，優雅從容，溫潤而疏離。
茀曼認識他，他是始皇帝最寵信的方士:盧生。
六國歸秦後，成為九五至尊的始皇帝開始沉迷於長生不老之術。
或許是為了永保自己的千秋功績，始皇帝在追求長生的道路上越來越瘋狂。
源源不斷的方士湧進皇宮，煉丹，獻丹。
然後呢？
歲月的洗禮並沒有離開始皇帝，嬴政終究還是走向衰老。
在試藥宮人暴斃的那一刻，驕傲的帝王開始肆無忌憚的發泄自己的怒火。
龍顏震怒。
整個秦宮乃至整個鹹陽城的方士都受到了清洗。
獻丹的風氣竟就這般了消失了，整個鹹陽靜的出奇。
然而在積雪融化的春天，始皇帝再次下令全國方術煉長生不老之藥。
起因是始皇帝去了一趟冰庫，他是氣衝衝回來的。
盧生就是那個時候進宮的。
在召見方士那天，始皇帝選中了盧生，隻因為:
他是燕人。
繼高漸離之後，秦宮中都不曾有過燕人，除了有一半姬姓燕國血脈的涇陽公主。
盧生行禮到:“見過涇陽公主。”
茀曼微微頷首。
盧生離開了，白衣翩然的背影，叫人恍若隔世。
在茀曼幼小時，也曾見過這樣的背景，隻是被時光推移，已然模糊不清。
內殿昏暗，隻有幾盞燈中燭火搖曳，微小的光芒照在始皇帝的臉上。
始皇帝倚靠在榻上，有些許蒼老，冷俊的麵容看上去布滿了疲憊。
前幾日蘭池宮鬧了刺客，刺客被當場擊殺，主使仍在調查。
茀曼快步上前，俯跪在榻前:“父皇。”
嬴政有些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涇陽的頭。
滿宮的孩子，隻有涇陽與胡亥不怕自己。
扶蘇敬他，卻怕他，一個父親把軍隊權臣都給了他，他仍然覺得父親不喜歡他，責備他。
華陽原來也是愛他的，是他親手毀了這個女兒的人生，所以華陽不再愛他了，華陽的愛化成了恨，華陽至死也沒有原諒他。
胡亥愛他，卻是充滿了索取的愛，胡亥喜歡用他的寵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嬴政疲憊的仰了仰頭，試圖將這些拋諸腦後，他隻想讓腦中其他事都消失，好讓燕丹的模樣湧出了。
但失敗了。
嬴政已經記不住事了。
嬴政低頭慈愛的看著涇陽，手指輕輕撫過女兒的眉眼。
故人的臉龐印出了一絲淡淡的輪廓。
嬴政已經很滿足了。
巡遊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嬴政的身體也越來越差，嬴政不接受衰老，旁人也不敢言說。
“父皇…………”
茀曼再一次來到了父皇身邊。
嬴政拉過涇陽的手，將一塊絹布放到涇陽手中。
涇陽垂眸一瞥，心下一驚。
“父皇。”涇陽顫顫巍巍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