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困則衰,則亂,則兵戈起……立身處世之,處世之……我不要背這些了!”亥真雙手一攤,“我在這兒連人影都沒見過幾個,背這麼多東西有什麼用?”
亥真已經不止一次吐槽這些虛頭巴腦、晦澀難懂的古書,若不是乞甲苦苦相逼,這些老古董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你是卦山的道人,不讀書不識字怎麼行!”每次亥真不想讀書,乞甲就很窩火,“以後下山了,人們發現你不識字,要被恥笑的!”
“師父,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下山啊!”關於勸學的話,亥真半句都沒聽進去,反倒是乞甲一提到下山,他就來了興致,“這山上的花花草草我都看膩了。”
“山外的世界很複雜,出山必須有保命的本事,把盅卦學完再說。”乞甲指了指對麵山頭的巨石,“來,讓我看看你的屯卦練得如何了。”
亥真翻了個白眼,做出不耐煩的表情,慢吞吞地從石頭上跳下來,擺好姿勢,一動不動。
周圍沒有一絲聲響,山中的一草一木,都在屏氣凝神地觀察著這個少年。
許久,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亥真微張的手心上聚攏,亥真努力地一點一點攥緊拳頭,頃刻,周圍大風起,花草亂,原本萬裏無雲的晴天也瞬間烏雲密布,暗了下來,幾縷零零碎碎的金光若隱若現。
亥真心跳加速,滿頭大汗,咬緊牙關,右手握拳,就在他完全握拳的同時,混沌的黑雲之中劈下一道巨大的閃電,劃亮了一小片天空,霎時擊碎了對麵山上的巨石,同時那些零散的金光慢慢聚集,湊在亥真的背後,凝聚成了一個屯卦的圖案,待烏雲散去,大風靜止,又無聲地消散了。
“比上次準!”亥真睜開眼睛,全身鬆弛下來,“怎麼樣,我可以下山了嗎?”
乞甲望著那被雷電劈得冒煙的山頭,又歪頭看看亥真,笑著說:“使用卦術要自然一些,剛才你太緊張,若是遇到意外,極容易失控。”
“再看看你的盅卦練得怎麼樣。”乞甲雙手叉在胸前,做好了看戲的準備。
亥真抿了抿嘴,雙手合十,身後浮出了盅卦的圖案,隨後,連人帶卦一同消失了,可沒過幾秒,又現出了原形。
“哎呀!我才練了兩天,已經很不錯了!”沒等乞甲開口,亥真就尋了個借口為自己開脫,他可不想被加練。
“嗯,很不錯了,”乞甲表示很滿意,同時也驚異亥真的天賦,但又想起亥真的身份,便又覺得是情理之中了,“歇歇吧,都出汗了。”
亥真努努嘴,竄回到巨石上,一股腦兒地躺下,悠閑地和亥真拉家常:“師父,這卦山有多少年了?”
“一萬一千五百一十八年了。”乞甲站在懸崖邊,對著被雷電擊過的山頭的方向,用手來回比劃著,在他的身後,懸浮著下坎上離的未濟卦,“它從一開始就在這。”
乞甲隔空拚來拚去,最終那山頭奇跡般地恢複成了原樣。
“開始,那開始之前又是什麼呢?”這句話,亥真已經問了無數次了,“師傅,你都會什麼卦的法術啊?”
“很多,記不清了。”乞甲每次都這麼說,他懶得認真回答亥真的問題。
“唉。”亥真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師父每次都這樣扯皮,但他已經習慣了。
“為什麼一定要在山上練卦術呢?山外的世界那麼大,我們可以四海為家!”亥真已經在山上呆膩了,自他有記憶以來,師父隻帶他出過兩次山,剩下的時間,他都是同石頭木頭一起度過的,除了練卦術,就是背書,實在不能忍受這種無聊單調的生活,“山外還可以和別人切磋。”
“快了,不要著急。”乞甲的內心也很矛盾,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無異於在囚禁申,但卦山是唯一能夠鎮住亥真的地方,他別無選擇。
“唉。”
亥真對自己的身世全然不知,總之打記事起他就在山上了,乞甲是他唯一認識的人,他跟著乞甲學習卦術,乞甲經常說,學會了本領後,要下山救濟蒼生,可每次亥真談到下山,乞甲都會找各種理由推諉。
但乞甲並不是完全不允許亥真下山,有時亥真自己會偷偷跑到山外閑逛,乞甲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況且他自己也曾親自帶著亥真出過兩次山。
乞甲第一次帶著亥真下山,是六十年前的火季,去青龍關。
當時有傳聞說一群農民在關外看見了青龍,於是天下各地的人紛至遝來,想一睹四象神獸的尊顏。
二人來到青龍關,向當地人打聽關於青龍的傳說。
“這兒啊,說是幾千年前墜過一條龍,你看這溝渠……”老農指指遠處的大溝渠,“當年青龍從天上掉下來,砸出了這渠。街坊裏傳,這青龍墜到了凡間,餓得不行,到了子時,人隻要拉一車肥豬肉倒進溝裏,就能看到青龍爬上來吃肉,但是最好不要離得太近,免得青龍把人也一塊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