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下著微微小雨的下午，悶濕與炎熱被美國人發明的空調截斷，雨都連下五天了，也些許沒見得停過，美名其曰“暖鋒氣團的勝利”。悶沉的雷聲也不會影響人們的工作，這便是F城的天氣，至少下了雨，一股濃密的水汽味，就會讓人這種嗅覺不發達的動物打噴嚏。
“昨日上午，在龍樹廣場邊的金柑圖書城站的公交站邊發生了一起車禍，具體原因還在調查中……”阿伍正喝著倒掉第一泡的十年茶，看著手機。微信莫名其妙冒出了二十幾條有關小區居委會的群的消息，點開一看，原以為又是10號樓的水管爆炸，或是亂停車的堵路，原來是小區裏的一個保安老頭死了。
“咋死的？”
“給公交車搗成泥巴了。也隻有那糟老頭子想碰瓷吧。”
“都啥年代了，居然沒名字沒家沒兒孫的……”
……群裏似乎都在念叨這老頭，這些人整天遊手好閑又兢兢業業的，隻有死個人，或是停車位被占，又或是熊孩子刮車才會有得聊了，便如雨後的蘑菇般——到處都是地長，才熱鬧非凡。
阿伍不想多看那些大媽大爺一眼了，繼續忙於工作去。“老李，最近休假，要不把刑偵部的同誌們拉出來吃燒烤？”
“我可沒那閑情雅致，你可以回來加班了，畢竟新聞上也有了，我還要去找法醫……”
“好吧，那我提前去案發現場了。”
“在你家邊上叫提前去？不就是你家對麵多拐上幾腳印。那老頭是你小區的嗎？”
“所以我才換衣服，準備去死者家。”
“等你消息，你剛好可以接頭，他們馬上到，這十字路口的紅燈怎麼他媽的那麼長？”
“我反正習慣了，金柑大道都這麼堵，虧它還是個二線城市。”
“你瞧瞧全國，就這個省會是二線……倒計時了，掛了。”
“嗯。”
阿伍戴上銀章黑帽，又把最重要的執法記錄儀佩戴好，從五樓徐徐下樓。隻需幾步，便到了死者住的小黑屋，就在非機動車停車場邊上，他的值班亭不知何時被放了嶄新的麻將桌，與周圍如犀牛皮般厚的灰塵格格不入。正好，老李打了電話。
“我不熟路，這小區是小，11號樓在哪？”阿伍非常耐心地“這，這，右轉”，看到另一群執法記錄儀，便放下了手機。
“這裏是死者家？有沒搞錯？這裏隻夠放一張床和一個麻將桌，外加四張新椅子？”
“嗯，我聯係到想打麻將的大媽們了，至少她們沒有破壞物證。”
“跨啦啦啦啦——”小拖車的聲音，和幾個小區大媽罵罵咧咧地過來，搬走了她們一心一意的全自動高級麻將桌，和她們頂級舒服的靠背椅。
“沒大沒小……”那群大媽們自顧自地小聲叨叨，“呸！”一口痰射向無辜的大糞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