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五味雜陳,這意料之中的事是那麼意料之外,像夢境中的事恍然出現在眼前,光怪陸離,她早有準備,卻隻砌起一座紙糊的牆,是用來阻擋狂風,然而並未想到狂風真的會來......
白雅重新躬下身子,口中的話好像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末了,艱難地開口道——
“是,師父,那日有一位蒙麵人搶奪北芒花。
“是......阡淮出手阻攔。”
答得不錯,她聽見師父滿意的籲出一口氣。
白雅驟然有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不為別的,好像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也將無牽無掛了,原來自始至終她並沒有什麼特別。
原來如此......
堂外仙鶴拍了拍羽翼,準備著發出清晨的長鳴,這悠揚神殿的聲音她已許久沒有聽過了。
白雅有一瞬間的失神,片刻後深吸一口氣,又深深拱手行禮。
這一次她身子彎的極低,道:
“學生這就去稟告實情,必不使阡淮蒙冤。今日......今日上課之前怕是趕不回來了。”
墟玉上仙還是麵色如常,清風道骨,微微點了點頭,
“去吧。”
這聲應答像巨石砸入水麵,一圈圈被漣漪吞沒。
白雅心中苦澀,不知道是怎麼一步步走出門的
她從不缺課的。
從來沒有——
她隻失魂落魄,如何來到靜雲堂,就隨著習慣如何走著。
她難以怨恨,隻是一遍遍想著如果她不堅持參加考核就好了,如果她不那麼好勝,是否就不會如今天這般。
或許她可以還保留一絲期待,保留因師父滋養起的那一份傲骨——
一連幾天,白雅都坐在藏書閣的樓梯上發呆。
她並沒有再去靜雲堂,也不願意看那些曾經視若珍寶的書。
隻是那麼坐著。
其實一天也沒有那麼長,不用走在上課的路上,不用聽課練習,不用點燈熬油看書,隻是坐在那裏,時間自己就會自己流逝。
聽說阡淮回去後打碎了她的桌案,扔出了靜雲堂,被墟玉上仙訓斥禁閉。
這又有什麼關係。
白雅抱著膝頭,長長的白紗拖在樓梯上,無限蔓延向下,像倒懸生長的牽牛花,披帛雜亂地壓在身下,看不出昔日雅致秀淨的樣子。
反正不日便是入凡試,屆時她會離開神殿,除卻百年一次的述職,此生再也不踏入神殿半步。
前些日子,阡淮出現羲和印記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這許久他終於出現了羲和印記,這樣對她來說何嚐不是好事一件。
起碼他不會參加入凡試,他要繼續留在神殿修習,直到試神煉,那將是一段更為漫長的時間,這樣一來,即使他法力大增依舊還想找她麻煩,也是很久以後了,她可以逍遙一陣子了。
其實每日守著花開花落,也別有一番風味,以後她能慢慢領悟的。
爭強好勝如此之久,真是毫無意義。
白雅將臉埋起來。
真是毫無意義。
“都是他們的錯——”
白雅一驚,猛地抬起頭。
然而藏書閣一切如常,燭火照常跳動,四周空蕩蕩的,連一絲穿堂而過的風都沒有,隻有書架間渺遠到看不清的黑暗盡頭。
白雅站起身——
“你是誰,不要鬼鬼祟祟的!”
閣樓裏回聲一圈又一圈,卻沒有應答的聲音。
白雅快步走下階梯,站在藏書閣的中心,抬起頭,視線掃過各處,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自始至終隻有她一人在此閣中。
怎會如此?
白雅跑出閣,望著牌匾上“藏書閣”的題字又愣起神。
“阿雅,你在做什麼?”
來者正是容遲,他身上鬆櫸的香氣,白雅不用轉身就知道,那是獨屬他的,帶著他氣息的味道。
容遲走來與白雅並肩而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亦不多言。
二人默默無聲,倒也是一副靜好景象。
“無事,隻是在此休息罷了。”
半晌白雅偏過頭回答,眸中是細碎的光,掩不住的落寞,她沒有告訴容遲那莫名響起的聲音,也許是她聽錯了,不管怎樣多說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