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和大耳朵坐在石棺的邊緣,用繩索將屍體套住,向外一拽,伴隨著水聲,屍體坐了起來。
屍體的頭部被大量濃密的頭發遮擋,頭發很長很長,比我見到的任何一個女人的頭發都要誇張。傑克和大耳朵彼此配合,還算順利的將屍體弄出石棺,橫放在地上。顯而易見的,這是個男人的身體,一絲不掛,肌膚白嫩,沒有強健的肌肉。屍體沒有明顯遭受虐待的跡象,從其完整細膩的程度來看,似乎生前享受過富庶的生活,死後也被禮遇。
從未見過一個男人會擁有如此之長、如此濃密的頭發,但轉念一想,這些頭發也未必就是這個人的,它屬於很多慘死的怨靈。
“都別胡思亂想,尤其是艾吉奧,想點開心快樂的事情,剩下的交給我來辦,記住,不看見蟲子,就不許放鬆精神。”艾琳娜囑咐道。
傑克一把將我攬在懷裏,說道:“你小子要是敢胡思亂想,我可就不客氣了。”
“放心吧,你也是,別因為惦記我而分神。”我說道。
要想取出腦子裏的蟲子,就得把腦袋打開,這些頭發就很礙事了。艾琳娜似乎不想觸動怨靈的媒介,對頭發相當的小心謹慎,將其捋順,用繩子在脖子後麵係好。她是在屍體後麵進行的這些動作,頭發被撩開之後,看不見屍體的臉。可我們看見了,屍體戴著一張麵具,白色的底子,紅色的五官,沒有鼻子,隻有微笑的眼睛和嘴巴,細長細長的,像貓、像狐狸。
啪的一下,我被傑克狠狠地打了腦袋,他惡狠狠地瞪著我,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將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我所想的,是在赤鹿原中被無數赤鹿膜拜的場麵,那很榮耀,也很自豪,還有一點小小的得意。這令我印象深刻,應該不會走神才對。我不敢閉眼,呆愣愣的盯著有條不紊的艾琳娜,腦子裏努力的重建赤鹿原的一切,這種一心二用的感覺,在如此刻意的情況下,其實挺困難的。
可是有些東西,越是不讓看,心裏就越想看,那張貓狐一樣細細微笑的麵具,如同鬼魅一般,冷不丁的就鑽進我的心裏。這不是好兆頭,我懂,便強迫自己不去想。可越是不想,就越清楚的看見,簡直就是矛盾的循環。我開始顫抖,就像吃了什麼惡心的東西還不能吐出來的感覺。無奈的看向傑克,請求他的幫助,可是他和大耳朵一樣,也都緊攥著拳頭的忍耐著。
看來這屍體當真是厲害,這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眼下也隻能一個人去解決了。無奈的閉上眼,努力的回憶著赤鹿原中的一切,青青的草原,湛藍的天空,清澈的湖水,慈祥的老人。漸漸地,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心態變得輕鬆起來,仿佛真的站在赤鹿原一樣。遠處一頭魁梧壯碩的赤鹿趴在地上,低頭休息,老人背對著我眺望遠方。
我有些迷糊,不知是自己進入了狀態,還是赤鹿原為了保護我,將我強行拉進來。就在這時,老人緩緩地轉過頭,一貫的和藹微笑的臉上,竟然戴著一張和屍體一模一樣的麵具。我嚇了一大跳,不自覺的向後退開,和身後的赤鹿撞在一起,回頭看去,赤鹿的頭不再是應有的模樣,它變成了人的腦袋,並且同樣戴著一張微笑的麵具。
我將赤鹿推開,向遠處跑去,生機盎然的赤鹿原開始不斷地崩塌,可供立足的地方越來越小,最終,腳下隻剩最後一塊土地,身邊飄蕩著一張又一張微笑的麵具。麵具不斷地變大,不斷地靠近,上麵詭異的笑容變得更加詭異,帶著冰冷的笑聲。
忽然,有人輕輕拍我的肩膀,回頭一看,赤鹿原的老人就站在身後,臉上沒有麵具,而是一貫的笑容。與老人一同出現的,是完整的赤鹿原,陽光明媚,微風徐徐。一種熟悉的味道和感覺提醒我,這是真正的赤鹿原。
“艾吉奧,我的孩子,那麼一點點的打擊,你就受不了了?”老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