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便利店外,冷風吹得蒼白的臉不見血色,仿佛造物主在創造這具身體時,忘記注入靈魂。
晚霞的長煉潑灑蒼穹,金豆的光束在紫藍色的遠山後休憩。
延辭愣怔的目光微微顫動,掃過擠在旁邊攤子等臭豆腐的身影,視線不停的穿透物體,沒有在任何地方聚焦,仿佛對什麼都沒興趣。
輔道邊的反光鏡上,映著一張少年精巧的麵孔,漂亮的眼睛裏布滿焚寂後涼透的灰燼。
他死了,又重生了。
醒來就在上學的車上,顧延裴搖醒瞌睡的他,熟稔的揉他的頭,掐他的臉頰,說今天在學校有一天的行程,放學等他一起回家。
他下了車,任由風把揉亂的頭發吹的更亂,大腦像檢索信息的網絡,連續出現404頁麵。
學校附近在沒有商鋪和公園,也就這家便利店能暫時收留他。
在這裏想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想的最多的是為什麼重生的不是他死去的寶寶,而是沒用的他呢?
無解。
又陷入對早晨見到顧延裴過於陌生舉動的疑惑中,循環往複,每處都是沒有答案的死胡同。
他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那麼期待這是一道數學題,寫個‘解’尚能得1分。
“喂,小呆子,你今天不來上學,在這幹嘛啊?”
麵前冒出個寸頭少年,穿著單薄的運動衫,單手抱著籃球,另一隻手拿著老冰棍,吸溜吸溜的咬一塊冰下肚,哈出騰騰的白氣,看得人又冷又熱。
饒是天氣回暖,也不至於惦念吃冰棍。
聽說話口氣應該認識。
距離高中過去十來年,零星記得有張畢業照,已如年久失修的城牆,脫落了牆皮,臉全不記得。
思緒一閃而過。
費神,不願想多。
寸頭少年貓下腰,鑽進可口可樂的大傘下,坐在延辭對麵踢他的鞋,力道讓延辭身體聳動了一下,問他:“幹嘛老不理人——!”
“哐!”
車輪軋過井蓋,一起一落,聲音重疊在寸頭少年的話上,延辭沒聽清楚後麵的話。
寸頭少年視線擦過延辭的肩頭。
“顧延裴……怎麼又是他!”寸頭少年不滿的說:“今天學校吵死了,都是那些八婆的尖叫……欸,他今天還向人打聽你怎麼沒來上學,你跟這貨認識啊?”
何止是認識。
延辭的餘光往斜後方偏移,瞥見一輛黑色轎車停靠在旁,後座車窗正好落下,有雙幽深冷靜的眼睛隔空注視著延辭,比起早上的溫柔,混雜了延辭熟悉的東西。獵人等待捕獵的眼神。
可裏麵也有陌生的成分:猶豫?隱忍?不確定?
延辭還想辨別的更清楚,可那些情緒瞬間都消散了,變成一團熱烈滾燙的暗芒,刺燙他的眼眸,不敢再對視。
他知道他逃學來興師問罪嗎?還是遵守約定要跟他一起回家?可是為什麼眼神裏沒了溫和?難道早上的溫柔是他產生的幻覺嗎?
無解,還是無解!
大腦已經不堪重負再去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