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晨,傳來陣陣蟬鳴聲,一陣清風吹動白色窗紗,窗前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花瓶,裏麵插著一支隻剩下一片幹枯花瓣的玫瑰。又一陣清風吹動窗紗,這次清風將那片僅剩的花瓣也給吹落了。花瓣飄向床那邊,落在一個正在熟睡的年輕女人的臉上。女人叫劉舜,今年二十九歲,麵容清秀,長長的黑發如瀑布般從枕頭上流向床墊。
劉舜感覺到有東西落在了臉上,於是微微睜開了眼睛,睡眼惺忪的打了一個哈欠,隨即用手指輕輕將落在臉上的東西捏起來看了一眼,發現是一片玫瑰花瓣,她立即看向床頭櫃上的花瓶,表情有點傷感。那朵玫瑰花隻剩下孤零零的花梗靜靜的立在花瓶裏,顯得很孤獨,仿佛長大成人的兒女一個個離開父母一般,莫名湧起一股寂寞感。
劉舜從床上坐了起來,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罐,玻璃罐裏裝著半瓶幹枯的玫瑰花瓣。女人打開玻璃罐的蓋子,將那最後一片玫瑰花瓣也放進了玻璃罐裏,然後蓋上蓋子,放回抽屜,關上。接著她拿起花瓶裏的那支花梗,入神的看了一會,不知道她在看著這支花梗時正在想著什麼。過了一會,她回過神來,將花梗扔進了垃圾桶裏。
劉舜漫步在早餐的街道上,像是在散步,但表情上卻毫無早餐散步的那份愜意感,而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樣子,仿佛正走在前往放榜告示牌的路上,心存期望,卻又害怕失望。劉舜就這樣一直走著,路過興湖市派出所大門前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呆呆站著,看著派出所的大門。駐足看了片刻後,輕輕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大步走進派出所。
劉舜在派出所的接待大廳裏和一名負責接待的年輕女警說著什麼,女警隨即在電腦上查看了一會,然後搖搖頭也對她說了幾句話,劉舜聽後麵無表情的點點頭,然後悻悻然的離開了接待大廳。這時一名年輕男警來到女警身旁的坐下,他看著劉舜離去的背影,問女警道:“她又來問那件事的調查結果?”
“嗯。”女警點點頭應道。
“都兩年了,還沒放棄呢,怪讓人心疼的。”男警有點感慨的說道。
“在那種時候發生那樣的事,誰都很難放得下。”女警也感慨的說道。
劉舜走出公安局大門,站在大門外的街道上,迷茫的左右看了看,她似乎還沒想好接下來要去哪。最後,她選擇朝街道左邊走去。
興湖市有一條老舊的商業街,街道路麵坑坑窪窪,滿地垃圾。小轎車、自行車、電動摩托車、運貨的手推車爭先恐後的擠在這條隻能容得下兩台小轎車並排通行的街道上,不時經過一台公交車的話就能把道路給塞死。
街道兩邊都是自建的騎樓,有兩層高的,也有三層的,最高的有四層樓。這些騎樓通常二樓以上都是租給人居住,而一樓則是租給商戶做店鋪。這些店鋪大多都是賣海味幹貨為主,所以整條街彌漫著一股海味的腥臭味。也有幾家店是賣寵物的,小貓小狗和倉鼠之類,這些店也會散發出一股動物排泄物的氣味。但其中有一家店與整個環境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它不僅不會飄出難聞的氣味,還會自帶香氣,它是一家花店。店裏店外都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綠植,氣味芬芳,仿佛是這條破舊雜亂、氣味難聞的老商業街裏的一片綠洲。
這家花店的店名叫“士棠花店”,花店老板就叫李士棠,是一個三十八歲不修邊幅的中年大叔。頭發淩亂,胡須拉碴,身穿短褲背心加一雙人字拖鞋。這條街上的男性老板,夏天的時候幾乎都是這副打扮。
李士棠嘴裏叼著香煙,正坐在花店門口的小板凳上修剪玫瑰花。這是剛進貨的一批玫瑰花,嬌豔欲滴,李士棠把這批玫瑰花都攤放在店鋪外的走廊上,這樣會更方便澆水和修剪。但過往的路人就不方便了,他們要小心避開這些玫瑰花以免踩壞。
商鋪外的走廊本來是讓路人行走的人行道,但這條街上的店鋪普遍都有占道經營的壞毛病。他們會在各自店鋪前的走廊上晾曬鹹魚、蠔豉,或者把籠子裏的小貓小狗拿出來讓它們曬曬太陽,李士棠的花店也不例外,每次有新進貨的鮮花,他都會把它們攤放在走廊上修剪。路過的行人隻能繞開這些鹹魚、蠔豉、小貓小狗和鮮花而行。經常在這裏出入的行人都習以為常了。
劉舜心不在焉的在這條商業街的走廊上走著,突然聽到李士棠的一聲大喊:“喂!小心花!”
劉舜一怔,立即停下腳步,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腳正踩在地上的幾朵玫瑰花上,劉舜“哎呀”一聲,立即將腳移開,隻見有四五朵玫瑰花已經被她踩爛了。
“啊!對不起啊!”劉舜立即向坐在小板凳上的李士棠道歉。
李士棠挑出那幾朵被踩爛的玫瑰花,一共有五朵,他拿著花看向劉舜,有點抱怨的說道:“走路怎麼不看路的?!這麼大一堆玫瑰都沒看見嗎?”
一臉尷尬的劉舜正想說什麼時,隔壁賣海味幹貨的一個中年大叔已經率先打抱不平道:“嘿,你還好意思說‘這麼大一堆玫瑰’,你家的玫瑰都把路給封了,還怪人家小姐姐走路不看路,有本事把花都鋪到馬路上去,那樣整條街都是你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