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時,一切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先是窗外的太陽,有些暗沉,似乎失去了以往那種強烈的金色。
當看到眼前的一切時,像是有一種東西被抽離出來,那是色彩被剝離出去的世界,臥室內的物件失去了各種生氣。
原本紅色的筆記本變成了飄棕色,白色的牆壁發灰,明黃的地板失去了光澤。
拉開窗簾,從陽台之外透進來灰色的光,隻有夏季的沉悶感和耳邊如機械時鍾走時一般的聲音。
站起身來,隻感覺身體略微有一絲沉重,打開窗簾,站在陽台上,從六樓朝下眺望。
刺眼的白光下,有路上來往的行人,這灰色的天,灰色的世界,灰色的花草樹木,灰色的行人和衣裝,突然,一陣陣嗡鳴就像波濤湧來,我踉蹌地栽倒在陽台上。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機器突然停止了運作,沒有一絲力量足以支撐。
比這更加糟糕的事情是我的頭不知道何時卡在欄杆裏,明明欄杆間縫隙如此之小。
突然間,一種恐懼感蔓延至心頭,我的寓所在六樓,我這一個碩大的腦袋露在外麵,一定會被過往的行人看見,我害怕他們朝我看過來。
想到此,我用力扯出腦袋,一把仰躺在地上,後背在地麵上慢慢塌陷,似乎要與地板融為一體。
我就像躺在一片死海中,周圍靜得可怕,我掙紮著起身,穿好衣服,這才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出現了某種異常。
我再次洗臉,洗浴間明明是黃色的光,此時呈現出一種慘淡的白,我看到鏡子中自己的臉,似乎泛著金屬的銀色。
我快速衝下樓,隻感覺周圍的建築物似乎出奇的肅穆和巨大,依稀能夠聽到說話聲,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些聲音失去了往日的尖細和刺耳,有一種沉悶的鈍感,就像水下聽人講話一般。
我抬頭望去,能夠看到陽光在高聳的樓頂十分耀眼,但我感受不到一絲炎熱,在露天廣場,反而有一種極為強烈的幽閉感。
以上種種,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不是在陸地上,反而是在海底,難怪我能清晰覺察到聲音的波紋。
來到大馬路上,城市高樓依舊聳立著,車流仍舊保持著往日的繁忙,隻不過各種建築物,來往的汽車,行人,路上廣告牌,交通指示燈,統統變成灰白黑這三種顏色。
我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眼睛失去了色彩、耳朵失去了正常的聽感。
不對,肯定還有其他地方出了問題,我摸了自己的臉,手臂,肚子,雙腿,驚恐的發現。
竟然毫無溫度,冰冰涼涼的。
這次,我丟失了體溫。
同樣,我害怕地朝胸膛摸過去,心窩處並沒有那噗咚噗咚的有節奏的跳動,更像是一種密集的震動感。用什麼詞來形容呢?就像是拉動玩具發條的震感。
這下,我失去了正常的心跳和脈搏。
接下來,我嚐試著說話,似乎被一種東西鎖扣住,就像兩個齒輪卡殼一般,我使出渾身解數,這才發出類似於電流的滋滋聲,自己說出的句子就像斷斷續續的電音。
我再也忍受不了身體裏的種種異常,我必須立即去醫院,檢查身體狀況。
選定了一家醫院,上了公交,車裏的人眾多,雖然是周末,依然感覺到這座城市洶湧的人流。
我就那樣站在中間,那些人似乎沒有看到我,徑直從我身體旁蹭過去,我就像不存在一般。
迄今為止,我並未感覺到一絲不適,一切盡是那種麻木的狀態,恍如在夢中,充滿著一種強大的鈍感。
同時,我對時間的感知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在我以前的日常生活中,尤其是我這種28歲,接近三十的年紀,時間的流逝速度是要比童年,青年更快,因為我們已對這個世界無比的熟悉,一切都按部就班,一成不變,日複一日,這也就加快了時間的流逝,總覺得一天,一周,一個月,一年過得非常之快。
而現如今,這一切似乎按下了慢放鍵,都慢下來了,以前可以說是以每個小時為計量單位,現在可以說是秒。
滴答,滴答,每一秒鍾發生的事情,我都能清晰的感知,任何我能覺察到的東西,都不會被我輕易的忽視。
就像我殘存的視覺和聽覺還能看到一個戴著棒球帽和頭戴式耳機,聽這歌一邊搖晃著腦袋的新潮青年,迅速上車,從車頭一直朝車尾擠過來,他身上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伐,隻要我察覺到,就不可能輕易的忽視。
但這同時也導致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由於此時的大腦不能輕易忽略某些細節,導致了信息過載,我突然感覺到腦袋裏的一陣刺痛,我扶著額頭,能感知到額頭滾燙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