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丁一家的木屋前,不大的院子外擠滿了人。
房鴻運頭疼的看著不停原地轉圈的於丁一,靠在曹陽的肩膀上,低聲說:“你看,那塊地都要被踩禿了,明年都不用拔草了。”
同樣有些緊張的曹陽聽見房鴻運挖苦於丁一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意識到不好,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用手握拳用力的懟了房鴻運的肩膀一下,壓低聲音說:
“呈哥兒生孩子,你還說這沒用的。”
房鴻運被打的偏了一下身子,伸了個懶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聲音啞啞的,“你不知道,我媳婦早早的就來陪著呈哥兒了,於丁一就拉著我,不讓我睡覺啊,好幾天了,我就沒睡著過。”
一直平靜的木屋裏突然一聲驚呼,房鴻運懶散的姿勢定住,往屋裏看,於丁一猛的衝出去,在地麵揚起好大的塵土。
他趴在窗戶邊,努力的睜大眼睛往裏麵看,窗戶紙隻能透出朦朦朧朧的人影,房鴻運和曹陽按住於丁一的肩膀,把他往遠離窗戶的地方帶。
這小子急的很,再聽見一聲呈哥兒的喊聲,他一會兒就得衝進去。
暑氣的尾巴還在,還是熱,房鴻運攥著於丁一的穿的單衣按住他,安撫道:
“你就是急,也不是現在,呈哥兒還沒發動呢,剛才屋裏幾個人還笑呢,你先別急。”
於丁一根本一句話也聽不見,屋裏除了剛才的一聲痛呼,又陷入了平靜,他幾乎是慌亂的握住了房鴻運的手,手心裏都是冷汗。
馬蹄聲,敲鑼打鼓的聲音,人聲鼎沸,不像這樣的一個山旮旯的小村莊能整出的聲音,怎麼回事?
於丁一煩躁的聽著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吵鬧的聲響,眼睛一直盯著屋裏,生怕錯過一點,他離不開院子,隻能走到院門口往村子裏看,哪個不長眼的整出這麼大的動靜。
好幾隻高頭大馬係著紅布,後麵抬著好幾抬的箱子,兩個村長點頭哈腰的在前麵領路,於丁一的眼神犀利的看著穿著統一衣物的官兵。
在過年後的一個月,榆樹村來了官兵,呈哥兒幾乎是嚇破了膽,人還沒來,眼淚先淌了滿臉,攥著於丁一的衣袖就要跑,怕和他爹一樣被抓走,他不能再忍受一次這樣的事了。
於丁一看著呈哥兒抱著微凸的肚子,哭的這樣狼狽,心都要碎了,半抱著他的肩膀,安撫他。
他目光深沉的看著直通深山的小路,要是真是抓人的,他就帶著呈哥兒進山,當野人去。
呈哥兒這才勉強被安撫下來,窩在於丁一的懷裏不下去,安靜一會兒就掉淚珠子,胡思亂想的,真是害怕。
最後是榆樹村村長把大家帶到榆樹下,不知道商量什麼,於丁一前腳跟著村長離開,呈哥兒就不哭了,在家裏收拾包袱,隨時準備進大山。
在焦急的等待中,呈哥兒在院子門口轉圈圈,眼睛直直的看著村裏,看著長出新芽的榆樹下,村裏黑壓壓的一眾人,細長的手指互相攥著,兩隻手都攥出紅痕。
於丁一是第一個跑出來的,沿著長長的山坡去找呈哥兒,呈哥兒把沉重的包袱的背上,幾乎壓彎了他的肩,急切的去接於丁一,想要跑到山裏去。
於丁一喘著粗氣跑到呈哥兒身邊,伸手把呈哥兒肩膀上的包袱拿下來,他跑這麼快是怕呈哥兒擔心,結果反而讓呈哥兒更緊張了。
他摟著呈哥兒的肩膀往家裏走,把官兵來的目的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一方已經打贏了,以後都不會打仗了,國號什麼的他也沒記住。
隻知道為了更好的統治邊疆,會經過榆樹村建驛站,榆樹村的位置是必經之路,驛站建好以後,這裏就是扶餘直接管理,會重新編冊,於丁一正式擁有了自己的戶口。
呈哥兒安下心,一下子就泄氣了,軟了腿腳,就要跪在地上,於丁一一隻手抱著呈哥兒,一隻手拎著包袱,不知道呈哥兒是怎麼把這麼沉的東西背到背上的,小身板都要壓壞了。
於丁一手裏拿著杯子喂給呈哥兒牛奶,幫他順背,聲音沉沉的,似乎在猶豫著怎麼說,隻能用他理解的大白話告訴呈哥兒。
為了更好的管理扶餘這樣的邊疆,會廣開恩科,不必與朝廷同步,考中的能直接在邊疆任職,識字就可以參加。
呈哥兒眼睛亮亮的,攀著於丁一的肩膀,“你去吧,你也識字,去試試。”
於丁一大手撫著他柔順的黑發,他越讀雲秀拿來的書,就越不自信,學文的都是什麼鬼才,他光是認字就已經很吃力了,何況編字成章,簡直難如登天,他說道:
“試試倒是可以,就當帶著你去扶餘玩了。”
“嗯嗯。”呈哥兒笑的眼睛彎彎,翻個身輕輕拍著自己的胸脯,有點喘不過來氣,在於丁一的眼睛上親了一下。
三個月後就是考試,於丁一和呈哥兒商量了一下,放棄了自己家的春耕,直接去扶餘,在村長家借了個車,兩人就出發了。
晃晃悠悠兩天的路,呈哥兒中間吐了幾次,總算安全的到了扶餘,扶餘的城門讓呈哥兒發出了不小的驚歎,這也太高了。
於丁一拿著自己新做好的戶籍順利的進到了城裏,這裏真大啊,終於有點影視劇裏的熱鬧景象了,呈哥兒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外人,幾乎是整個人躲在了於丁一身後。
城裏不同位置劃分的很清楚,於丁一隻能牽著牛車小心的在石板路上走,他倆穿的不算特殊也不算很拿不出手,於丁一高高大大的一個漢子走在前麵,也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隻是看見破舊的牛車和好像怎麼也洗不幹淨,帶著臭味髒汙的板車,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