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囹圄(1 / 3)

2024年9月5日 天氣:晴

我坐在臥室的角落裏,窗外的明月已經爬上樹梢,透過幹枯的枝椏將月光散落地傾瀉下來。桌子的一角放置著一個水杯,樣子已經斑駁,裏麵的水,也早已經涼透了。我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拿起它喝了一口。冰涼的感覺瞬間浸潤我的五髒六腑,以往從來沒有過如此清晰的感覺。沒有人知道此刻我在這裏寫下這些文字時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我看著提筆的右手,上麵皺紋縱橫,青色的血管清晰可布,如同窗外那些樹枝一樣,幹枯而又無力。很難以想象這是一雙年僅二十五歲的雙手,我看向一旁的鏡子,映襯的麵容也是一副耄耋之人的模樣。我痛苦地閉上雙眼,難以接受如此血腥的事實。桌子上擺有一張相片,裏麵的小夥子正值青春年少,在湛藍的海邊麵帶微笑地眺望著。那是我三個月之前照的。而那個故事,則要從半年前開始說起了。

那是一個陰雲密布的下午,天氣出奇的悶熱,我走在人行路上,臉上的神情與這天氣一般,陰翳而又焦慮。我看著手機上接連不斷的催債短信,心情跌入到穀底。還有一周又要交房租了,以貸養貸的惡性循環終於在幾天前像一座年久失修的大橋,瞬間垮塌了,一瞬間我便陷入了入不敷出的境地。幾次三番的折磨已經使我瀕臨崩潰,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陰沉的天空使人的呼吸愈加粗重。走到樓下,我來到了這個經常光顧的超市,買了一提啤酒,打算暫時忘記這個不幸的事實。我來到了小區角落一處僻靜的長椅上,這裏罕有人至。我打開一罐啤酒,咕咚咕咚一下子就喝掉了一罐。微風吹動著頭頂的樹梢獵獵作響,熾烈的感覺此刻在我的胃裏翻騰。我又打開了一罐,在遠處的喧鬧聲與樓層間響起的煙火聲中,慢慢地自斟自飲。如今的這種境遇確是咎由自取,年少的輕狂與不遜最終都在現實的大潮中被侵吞地一絲不剩。若是孤身一人的話,在某處繁華盛開的地方豪放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也未嚐不可,隻可惜那似乎是一種奢望。

正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一提的酒已經喝的七七八八。此刻的我有些醉眼朦朧,看著家家戶戶亮起的點點燈光,在這鋼鐵的森林中緩緩搖曳。不遠處響起的腳步聲引起了我的注意,從角落的另一邊走過來一個人。那人有些奇怪,天氣還沒到漸涼的地步,他卻穿著一身黑色的褂子,帶著一頂小圓帽,嘴邊留著一撮不多不少的胡子,步伐悠然地朝我這裏走來。我沒有在意,許是誰家老派的老頭出來遛彎兒。我繼續喝著我的悶酒,那人卻徑直來到我的身旁坐下,從地上拿起剩下的最後一罐啤酒,打開竟自顧自地喝了起來。我有些驚詫,看著這個略有佝僂的小老頭,泛紅的眼圈向他遞去些許不滿,但更多的是疑惑。那黑褂子小老頭依然喝著啤酒,也沒看向我,直到他喝完最後一口,舒暢地打了個酒嗝。才幽幽地開口說道:“就因為這點事兒就想不開了?”小老頭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把玩著手裏的易拉罐,心不在焉地說道。我沒有答話,低下頭,暈沉沉地回想他剛說的話。突然,他那幹枯的手掌一下捏住了我,那力道讓我暗暗心驚——這不像是一個老人能有的力氣。他看著我,笑了笑沒說話,抬頭看著天上從雲縫中透出的月亮。那月亮透出一股詭異的猩紅色,現在回想起來,或許真的是當時的一種警示吧,隻是一切都為時已晚。黑褂子小老頭摘下了他的小圓帽,雙眼直直地看向我,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瞳仁,竟然與這月色一般,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紅色。“你有困難,我可以幫助你,這點區區小事,還不值得付出一條年輕的生命。”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雙眼有些迷離,沒有看穿當時隱藏在那雙紅色瞳仁下的貪婪。用一種頹廢的口吻含糊說道:“切,你能從我這窮光蛋手裏撈到什麼好處?就算你能幫我,我除了心懷對你的感激之情外,也再沒有別的償還餘地了。”的確,在這個講求實效的年代,任何長遠的,不確定性的投資都是一種怪談,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幫助一個陌生的人,而且沒有任何利益可言,無論年長年幼。老頭伸出一根食指,對著我搖了搖並砸了砸嘴。“話不是這麼說,我來幫你確實是有一些要求,但那並不是你無法達到的程度。相反,反而唾手可得。隻看你......”說到這,老頭頓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又靠近了幾分:“願不願意了。”我看著他,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我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我這樣想著,於是便對他答道:“不妨說來聽聽,就當是陪你閑聊了。”老頭輕笑了一聲:“是不是真的,之後你就會知道了。”說罷,黑褂子老頭站起來,對著我說:“我不僅可以幫你解決掉所有債務,而且還可以給你數目可觀的財富。前提是......”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你需要付出自己一半的壽命......”我看著眼前這個樣子嚴肅的小老頭,酒意尚未消退,突然笑了出來:“好啊!如果你能幫我解決掉這個麻煩,我願意再付出百分之二十。”老頭的嘴角勾起相當的弧度,直到露出了一口森然的牙齒:“那就這麼說定了。”老頭拿起我的手,在上麵似乎畫了什麼符號,冰涼的觸感讓我的醉意清醒了幾分。隨後,老頭放開手,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走進了黑暗。“明天你就會收到通知了,也別忘了你自己做過的選擇。”老頭幽幽的聲音從暗處傳來,漸漸消失不見。我看著眼前一地的易拉罐,搖了搖頭,把它們收拾好,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那個老頭的瘋話我沒有在意,明天依然是難捱的一天,今晚的這件小事,隻當是無意間的一個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