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運(1 / 2)

江城是個奇怪的地方,人們似乎將所有鍾表都撥慢了,然而江家卻說不習慣鍾表慢,他們的八點是人家的七點。

他們家的律動似乎比所有人家都快了一番。

遠處樂隊熱熱燥燥的響著,在萬盞燈的夜裏,跳著唱著,聲嘶力竭,訴不清的哀婉愁腸。吉他上的故事是應當由清俊的少年來扮演的,風中鼓起的白色襯衫,清爽的如同夏日檸檬。他騎著車,笑了,用力蹬著飛向目的地。

隻是這裏隻有江曄孤身坐在陰暗的小房間裏,撥弄著吉他。

正彈著,聽見門鈴響了。這在江家是頂稀奇的事,按照江老爺的規矩,晚上是絕不做事的,晚上跑來人,或是毫無征兆地接到電話,除非是什麼要緊事,否則便是死了人。

江曄住了手聽著,果然妹妹江澈慌慌張張跑上樓來,隻是聽不清在說什麼。

江曄開了小房間的門,射進光來,往外看去,分外清楚。隻見江澈穿著複式裙子,又停下腳站在欄杆邊,手抵胸口,喘著氣,遠遠地朝江曄說,哥,你猜怎麼了?原先要和姐姐訂婚的那位,不巧染了肺炎,去世了。江曄站起身走下樓梯。問道,是誰來的消息?江澈隻說是她同學,是訂婚那位的表妹。看這樣子,是特意傳了消息過來。

江澈悠悠來了句莫非是要她前去奔喪?江曄聽見這話用手摸了下下巴道:按理來說也應該去一趟,就當是親戚。同時他們看了江楠一眼。

江楠坐在椅子邊上,無聲無息地,剛才兄妹倆一言一語,就像是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看二人瞧自己的意思,便開口淡淡說道:不過提了一嘴,彩禮也並未送來,如今去算什麼?說完便繼續埋頭看她的書,好像無事發生的樣子。可是額頭上直冒冷汗,眼幹了,再怎麼用力也看不進去。

江曄走下樓看了一眼說:“雖說沒禮錢未定,可日子卻是說好了的,東西他們也都準備齊全了。你就當是行好。再說他們家還有幾個和你年歲相當的,也不是不行。”

江楠一下站起來,冷笑道:哥哥如今是嫌我在家待得久了?江曄大聲道:哪裏的話,隻是姑娘家總得有個著落,你大學畢業也好幾年了,總是待在家裏始終不是個辦法。江楠道:從前哥哥怎麼不說?如今看我失業又無人娶便想扔了我這個攤子?這幾年我也不是白住。你把我的錢套的差不多了,就想打發我走了。

江曄啐了一口站在她麵前:套你的錢?你有什麼錢?從前看你可憐便覺得不過添雙筷子的事,如今是什麼時候了?你出門問問如今糧油多少?我沒提過錢,你反倒提起來了。

江澈走下樓,立在階梯邊笑了一聲說:本不該提錢的事,可是哥哥說的沒錯,我們兩個加上哥哥一家的生活開銷,他一個人實在難以應付。你工作沒幾天就回來,沒多久爸爸就過世了,如今那位跟你訂了婚,也過世了。說到底,還是你的命不好。

江楠聽見小妹妹這樣說話,氣不打一處來,平日裏她百般疼愛,衣服鞋子,化妝品零食樣樣給她買最好的,這個時候卻說出這樣傷人的話,明擺著是在趕自己走。

她氣得渾身發抖,卻笑出了聲:好,是我黴運纏身,是我害了爸爸,害了張研。好。你們原是一家人,我不過是個外人。

張研便是和她訂了婚去世了的那位。說完,扔了手裏的書本,快步走進了房間。

房間沒有開燈,從窗戶裏投進外麵的燈光,桌上的一堆書都是她的複習資料。她躺在那張紅木大床上,緩緩抬手揉了下自己的眼,身子一曲,臉朝牆壁。

父親去世時將家產分成三份給了三人,當時早就給江曄訂下了婚,後來父親去世一年後迎娶,那家人偏說要再添些彩禮才肯將女兒嫁過來,自己覺得既是自己的哥哥娶妻,便將自己的錢大半給了江曄讓他娶妻用,當時江曄說隻要她願意便可放心住在這兒,可如今嫂子因江曄吃喝嫖賭一氣之下帶孩子回了娘家,已有半年之久。

到底人是不可信的。

如今自己二十七歲,好不容易有了結婚對象,對方卻死了。靠著家產不出去工作總算也沒餓死,備考了這麼久也未見個成績,想來想去還是想到了江澈那句到底還是你的命不好。大哥說的也沒錯,是該找個人過活,可是自從當年那件事後,直到現在都沒什麼興趣出門,更別說是認識男人。

門外兄妹倆還在聊著。無非是江曄想給江澈找個夫婿的事情。自父親走後,他就總仗著長兄如父的樣子來指導姐妹倆的人生。江楠可不會由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