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綠芹正在店裏替人選內衣，店裏進來一個人瞪了她一會兒，突然喊:\"綠芹，是你！\"綠芹剛想招呼，定睛一看，忍不住開心地驚呼:\"周麗，是你！……好久沒看到你了！\"
這是綠芹的兒時玩伴，那時綠芹和外婆住在西湖邊，除了每天和外婆一起背詩練字等，就是和周麗在西湖邊玩。夏季的時候，西湖邊的荷花開了，大小圓盤綠油油水淋淋地伸展到石砌的泥岸邊，綠芹和周麗便拿著一根棍子，上麵綁著鐵鉤，將鐵鉤伸到荷葉上倒轉插入荷葉拉到岸邊采下，這時外婆在旁邊就會又擔心又感慨地說:\"這湖啊，當年就是我去采摘，是劃小船進去的……荷花就給你親外婆分發各房，荷葉熬稀飯清熱解毒呢！\"每當這時綠芹就會仰起稚嫩的小臉看著外婆，外婆好像應該是舅婆，親外公好像是什麼大官，飛往台灣時舍不下臨產的親外婆沒走，後在西湖邊羅浮洞被槍斃，死時40多歲。幾大家族男丁幾乎死盡，親外婆因思念親外公抑鬱九年而死，也就是母親九歲就成了孤兒……
年幼的綠芹對這並沒什麼概念，她隻是不希望外婆（舅婆）不開心，外婆（舅婆）是一個人，對她其實管理得很周到的，就是比較冷淡。
周麗和綠芹就這麼玩到小學同學，初中，技校同校，後來綠芹分到麵粉廠，周麗分到日雜公司，幾乎就沒怎麼見麵了。再後來兩家都同時搬到各自的廠區，相隔不遠。綠芹下崗後聽到過周麗的消息，周麗去打廣了，周麗第一個月就給她媽寄了5000元錢，周麗發財了……綠芹一直都知道周麗也有一個愛錢愛享受的媽，聽到任何消息她都是默默無言。
綠芹唯一一次找周麗是幾年前了，想讓周麗帶出去打工，周麗很要強，對這個單純的朋友她毫不客氣:\"你看看我掛在牆上的照片吧，幾乎沒穿衣服。\"綠芹詫異地問:\"幹嘛拍成這樣……\"周麗麵無表情地說:\"讓客人選啊，客人要對你有興趣才行……\"綠芹還是沒懂，周麗又說:\"你想出去打工，你受得了不？客人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出去是在娛樂城……\"綠芹懵懵的，這時進來一個男人，眼睛發亮地一邊看著綠芹，一邊走向周麗，門還開著，倆人當著綠芹的麵就撲倒在床上擁吻……綠芹再也忍不住，逃也似地離開了周麗家。
再麵見周麗周麗明顯微整了容，綠芹都差點沒認出來，她拉出椅子招呼周麗坐下，泡好茶，兩人說一會兒話綠芹便起身忙著，周麗跟在綠芹身後說著話，店裏顧客絡繹不絕。
母親來收錢時綠芹將8000多元交給她，慣例問:\"今天賺錢沒？\"母親假意對著日常銷售記錄在計算機上按了按，回答綠芹不虧不賺。周麗一直在旁邊等著。這時對母親說:\"伯母你先走吧，今晚我請綠芹吃飯。\"
綠芹拖地鎖店和周麗來到一家夜宵攤，周麗叫了幾個江湖菜，便問了些綠芹做生意的情況。綠芹搖搖頭:\"不賺錢啊！\"
周麗突然問:\"你沒算過麼？\"
綠芹說:\"我媽在管。\"
\"可店是你的，你的退職費轉下來的，你心裏要有數啊！\"
綠芹想著母親的樣子，每天進店至少二十多個顧客，卻總是說在費用裏。她曾想看看賬，隻要綠芹多問一句，賬還沒看，母親就咆哮著回答她，她根本不敢問第二句。
周麗繼續說:\"你今天賣了多少錢？多少套保暖衣？你是在處理貨是吧？\"
綠芹說:\"交了8000多。\"
\"交了8000多就算8000，算除開文胸內褲，你保暖內衣進價多少，你賣了多少套？就算50套？你每天費用能有多少？\"
\"進價25到60元厚薄不等\"綠芹的心開始在下沉。她的麻木不是先天的麻木，她是活在母親的威壓掌控和自我逃避裏，她承受了這麼多年的狂暴辱罵，每天緊張恐懼戰戰兢兢，她已經非常厭倦，以前外婆重話都不會說一句。隻要不吵鬧，就是她所求，她別無選擇，隻能選擇信任。而此刻，真相被周麗毫不留情地撕到她麵前，她無所適從，最低程度，她想聽聽母親一個合理的解釋，她便可以苟且偷生繼續賣命。
2023.10.11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