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你書包呢?走,我帶你去學校,育紅班今天開始招生了”。
我眼前一個一米多高,一頭卷毛的。小男孩朝我吼著。
邊吼邊朝自己走來,走起路來還有點微瘸。
這個人好眼熟啊!
好像是小時候經常欺負自己的那個鄰居家的男孩叫什麼來著?
魏峰,對,就是魏峰。
真像,真像那個小時候的魏峰。
“發什麼呆呢?今天育紅班招新生了,村裏大喇叭,昨天晚上就廣播了”
“學校在村西頭那,你不知道今天要去報到嗎?”
“你爹娘給你報名費了沒有?”
“你爹娘不帶你去報名了?”
“走啊,跟我一起去。”
“你傻了?”
一連串斷斷續續的喊話從眼前這個小卷毛比我大一歲上一年級的男孩嘴裏傳過來。
這不是我小時候第1次報名上育紅班的情景嗎?
做夢了?我問自己
“咦,我的鞋呢?我的腳咋這樣小?”
我低頭打量自己的身體,光著腳丫子踩在地上。
“我咋還光著膀子?我的手咋也這樣小?胳膊咋這樣細?我這是咋了?這是哪裏?什麼情況?”
“斯,哎喲”
我突然感覺頭一疼,腦袋上挨了一個腦瓜崩。
“沒事,我帶你去報名,哦,對了,要7塊錢,報名費拿了沒有?”
沒錯,我反應過來了,這是我第1次上幼兒園的時候情景。那時候我們叫育紅班,7歲開始入學,要上一年,一年後才能再開始上一年級,這夢好真實啊,剛才那個腦瓜崩都感覺到疼了。
“草,我頭發咋這麼短?我18歲以後就沒有再留過短頭發了呀,”我不自覺的揉向自己的頭。
“走不走?說話啊,你個傻子一會兒遲到了,你不走我走了,一會自己去,我不管你”
魏峰不耐煩還有些微怒的轉身走了。
我又將自己的身體打量了一遍,“做夢呢?”我喃喃了一句。
可是,這一切又這麼真實,我剛才看那個人的臉好清晰啊,我和魏峰已經近二十年沒有見過麵兒了,我怎麼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臉。
自己的身體也好真實啊。
抬頭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景,我站在院子中央,低矮的院牆,兩扇敞開的木門,門口一棵老榆樹,扭頭一看,左後側一棵老槐樹,槐樹下是幾塊用破磚頭圍起來的旱廁和豬圈,還能清晰的聽到豬叫聲?轉身朝屋子看過去,沒錯,這就是我生活到18歲的老宅子。
我印象中我育紅班報名的那一天,爹娘在睡午覺,然後我喊醒了他們給了我7塊錢,又給我找了一個我哥哥用過的舊書包,然後我就那樣背的去了育紅班,自己報的名。
好想再看看父親,父親在2000年的時候,突然頭疼搶救無效過世了,到最後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後來我們想留一個念想,就把他僅有的身份證上的照片的底片拿去照相館放大,結果放大以後,還是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我父親兩隻眼睛可是很正常的,那失真的照片兒,我們一家人都不想看,慢慢的到今年已經2023年了,以至於那張失真的照片因為搬家也找不到了,而父親是什麼樣子,我也忘記了。
我趕緊朝屋裏跑去,到門口我又站住了。
我知道,除非我現實中真的記得我父親的長相,這樣夢裏才能看清他的長相。
我怕,我怕進了裏屋又看不清父親的長相。
但我的雙手還是不聽使喚的推開了堂屋的門,雙腿也不聽使喚的緩步走了進去。
呼聲,我聽到了打呼嚕的聲音。
我小心翼翼的走進堂屋,掀開裏屋門簾朝裏望去,炕上躺著一個光頭,光著膀子,正在打呼嚕的中年漢子,和一個側身而睡,一頭烏黑而又微卷的頭發的中年婦女的背影。
“爹,娘”我聲嘶力竭的喊出來,我衝過去,
好清晰,我看清了:新剃的光頭,國字臉龐,炯炯有神的兩隻虎目,稀疏的胡茬。寬厚而壯碩的肩膀,滿身的看似肥胖,而摸上去全是腱子肉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