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說,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團爛泥。
淨心不這麼認為。
淨心是寺廟裏最年長的和尚,他消瘦,卻十分的精神。腦袋上的八顆戒疤是他身份的象征。
他摸了摸白玉的頭,“我佛隻渡有緣人。”
他也隻會這樣說了。
白玉今年十七,身材修長,模樣可以算是上等。
有好的樣貌固然很好。
可白玉出生在貧民窟裏,她隻有一個阿娘,阿娘瘋癲,護不住她。
透過阿娘髒亂的臉,她依稀能看出阿娘從前的風情。
她說,“阿娘貌美,乞丐窩裏每隻畜生都喜歡阿娘。”
“之後,便生出了一個我。”
白玉神色隱晦,“我想——”
“阿娘的現在或許就是我的以後。”
淨心臉上的皺褶有多了幾條,不知道是近些日子愁的,還是年歲為他增了幾筆。
白玉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她向後邁了一步,坦然地笑了笑。
“淨心師傅,我殺了人,師傅願意救助我,白玉不勝感激。”
她頓了頓,“若是叫師傅因此沾了血腥,這幾十年來的誠心信奉怕是要功虧一簣。”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
讓淨心想到了第一次撿到白玉時,她小臉皺巴巴的,身上披著的東西都不能稱得上是衣服。
隻能說是遮羞布罷了。
她身上都是血,手裏又握著一把帶血的匕首。
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小姑娘是殺人逃逸。
淨心卻將她撿回來,像照顧珍寶一樣悉心照料。
白玉第一次和他提起舊事,也是這樣的語氣。
“我身上背了人命。”
“不止一條。”
那時,淨心正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
站在門口。
他沒有說話,這隻小刺蝟便以為他害怕了。
“怕了嗎?”
淨心搖了搖頭,“施主想要殺了貧僧嗎?”
“為什麼要殺你?”
“既然如此,貧僧為何要怕你呢?”
白玉不依不饒,“可我殺了人誒,臭老頭。”
“啊..!”
白玉驚叫一聲,“你為什麼要打我?”
“貧僧法號淨心。”
那時的白玉戒心很重,嘴裏不倫不類的話隨口便是,她從來不講自己的過往。
來來往往的香客總有人知道的。
一來二去,淨心也知道不少。
可他從來不在白玉麵前說過,他裝作一點事情也不知曉的樣子。
規範白玉的行為。
提供白玉住宿飯食。
他說,“寺廟這般大,何愁住不下一個小姑娘?”
白玉被安排在寺廟裏跟著人打掃落葉。
她總是安安靜靜的,不偷懶,也不多舌。
香客捐來的粗布衣裳也穿的自在。
跟著小師傅一遍又一遍地清掃落葉,不抱怨,不埋怨。
她問,“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我佛慈悲。”
“明明是和尚你慈悲,為何要說那隻有空架子的家夥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