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入宮的時候大朝已經開始,不敢中途加入,本來等在乾清門外,與幾個相熟的侍衛聊天打屁,說些此次南下的見聞,卻見遠遠的高無庸衝自己招手,忙跟幾位侍衛說了一聲,趨步走了過去。
“和大人怎麼來晚了?”高無庸從壽康宮過來,等著乾隆下朝,正好瞧見和珅,急忙將他叫了過來。
“什麼和大人不和大人的,就叫善寶多好?”和珅挺喜歡這個老太監,從來沒有因為他不男不女就看不起他,也沒像別人那樣,因為他是乾隆貼身的總管大太監而奴顏婢膝巴結,對其待之以誠,這才讓他對自己另眼相看,屢屢出手暗中相助。
高無庸抬眼打量和珅一番,見他雖有風塵之色,氣色瞧著尚好,眉舒目展,嬌媚如花,並無憂慮之色,暗豎大拇指的同時,懸在半空的心也落了下來,笑道:“叫什麼還不就是個稱呼……來晚了也好,反正我也無事,留在這裏也是枯等,不如回我那裏,前幾天主子爺賞了咱家些極品大紅袍,別人還舍不得讓他喝,今兒個正好,讓你嚐嚐鮮。”
高無庸是六宮督領侍,一身挑乾清宮與養心殿兩處總管太監的差事,在眾太監中,乃是頂級的存在,自然有自己的住所,還不止一處,乾清宮偏殿就是其中之一。
入殿安坐,和珅到底選了高無庸下手,並未因為對方是太監而覺得不自在——
他本就是隨性而人,就衝高無庸的年齡,對其恭敬些也是應當應分的事情。
不過和珅不知道太監因為六根不全,身下沒了那話兒,心性大都狹隘,尤其看重小節。這還是高無庸第一次請和珅單獨相處,見其對己尊重,心下尤為高興,一迭聲的吩咐小張子泡茶,一邊坐了問和珅一些南下的事情。
少頃,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端著茶盤上來,上邊青瓷細盞,雖未掀開蓋子,依舊有清香透出,沁人心脾。
小張子是高無庸的幹兒子,先給自己的幹爹奉上一碗,這才將另外一盞端給和珅,細聲細氣的笑著說道:“和大人請用茶,這茶主子爺一共賞了也沒三兩,幹爹拿著當寶貝似的,也就是大人您了,我是他幹兒子,也就聞聞味兒。”
“兔崽子,前次的雨前龍井就被你偷著送了人情,當我老糊塗了不知道麼?”高無庸笑著罵道,“當著善寶說咱家壞話,回頭仔細著你的皮子。”
小張子吐了吐舌頭,瞥眼見和珅抿了一口茶水,水靈靈的大眼睛微微一眨,笑著退了出去。
茶水滾燙,入口芬芳,苦澀過後,唇齒留香,順喉而下,一股熱線徑直入腹,和珅隻覺肚子骨碌一聲,隱如雷鳴一般,心頭一暖,如同陽光普照似的,四肢都是暖融融的,不禁慨歎一聲:“好茶,果然好茶!”連著又啜幾口,這才將茶盞放到旁邊的茶幾上。
“喜歡就好,你喜歡就好!”高無庸老懷大慰,嗬嗬一笑,也啜了兩口,放下茶盞,臉上已經變的嚴肅起來,沉聲說道:“太監不得幹政,不得結交大臣,此乃祖訓。自從咱家當初入宮拜師學藝起,一直警惕在心,兢兢業業小心翼翼伺候諸位主子,這才有了今時今日……人我見多了,見風使舵的,口蜜腹劍的,兩肋三刀的,小人得誌的,落井下石的,奴顏婢膝的,後宮跟外邊沒什麼不同,整個紫禁城就是個大染缸,各色人等一應俱全。你不同,咱家自問也算識人甚明的,卻從來瞧不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