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舒敬將殺人說的如吃飯喝水一般輕鬆,饒是段成功久經陣仗,也不禁倒吸了口冷氣,囁喏著道:“殺欽差?古往今來,可還從來沒聽過這樣的事情。真要做了,可就是驚天動地的大案,天下雖大,恐怕沒有你我容身之地。”
楊希凡卻並不慌亂,眼色如刀,眨也不眨的盯著舒敬,一字一頓的問道:“教主莫非有萬全之策?還望不吝賜教一二。”
舒敬嘻的一笑,出塵的氣質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股子憊懶之氣,陰聲道:“賜教不敢當,既然今夜把話說透了,就像段居士說的,也別藏著掖著。當初那人將我介紹給兩位認識,無非是看重了我手裏掌握的仙人膏,可以用來控製官員而已……那位的目的不問可知,定是有些難言之隱,裏邊的貓膩,你們知道,我也知道。這是殺頭的買賣,成了,好處說之不盡,萬一不成,今兒個我也給你們交個實底兒,海匪宋三對我敬若神明,這些年掙的銀子都給了他,如今那釣魚島已經初具規模,萬一……大不了咱們一起出海,憑著這些年撈的銀子,做個富家翁恐怕還不是什麼難事!”
段成功與楊希凡對視一眼,將舒敬的話在心中翻來倒去的過了一遍,仍舊猜不出來對方為何突然將遮掩的神秘麵紗一下掀開。楊希凡卻靈光乍現,開口道:“教主,莫非你也怕成為棄子不成?”
“棄子”二字落在段成功的耳朵裏,讓他頓時醒悟過來,也不再裝樣子,掀袍角挨著舒敬坐下,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見他先是一怔,忽然嗬嗬一笑,答非所問道:
“雲貴邊境劉藻貪權冒功,已被今上撤職查辦,新任總督是誰據說已經定了,乃是陝甘總督楊應琚,這人你們比我要清楚。戰事一觸即發,到時候,他那個雲貴總督,估計就成了名符其實的‘兵馬大元帥’”話鋒忽的一轉,冷森森的道:
“自從認識伊始,我賣給你們的仙人膏也不在少數,靠著此物,你們也控製拉攏了不少官員,那個批驗所大使就是你們的人吧?兩淮預提鹽引,這兩年你們也撈了不少,別否認,這事瞞不過我,自然也瞞不過那位。為何那位放任不管?不知道你們想過沒有……事情不點透有不點透的好處。但是要一點都不透,各自為戰,到時候無論結局如何,恐怕你我都逃不過一死——那位事敗,咱們是頂缸之人。事成,咱們知道這麼多,也不會讓你我活命——咱們其實已經上了賊船,說句不好聽的,乃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話說到這裏嘎然而至,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偶爾一陣冷風吹過,南瓜燈內的燭火便是一陣晃動,明暗不定,如同荒墳般,森然可怖。
楊希凡突然哈哈大笑道:“教主,你是不是經書念多了?我姐夫堂堂五品同知,又是令皇貴妃的救命恩人,你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邪教教主罷了,說是什麼‘一根繩上的螞蚱’,這話未免有些過於高抬自己了吧?信不信,隻要我現在一句話,馬上就能將你綁了,到時候送到和珅手裏,估計他會很感激我們吧!”
“你不會這麼做的!”舒敬毫不慌亂,滿不在乎的道:“因為你們已經看出來了,現在你們的處境與棄子無異——那位的身份我一直猜不出來是誰,其實知道不知道也無妨,
總跑不出令皇貴妃一脈,你們的富貴是他們給的,想要收回,就像方才你說的,‘一句話’而已。不是棄子,為何欽差出京,上頭沒有一點信息?不是棄子,為何擒拿尤拔士的事情居然不讓你們插手?不是棄子,為何出現刺殺和珅的事情?好好想想吧,人家現在巴不得和珅查到你們頭上呢。對他們來說,你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再不尋找對策,那徐大昌就是你們的榜樣。”
“你是說那徐大昌……?”段成功一怔,噌的從石鼓上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突然站到舒敬旁邊一躬到底,誠懇的道:“教主別跟希凡一般見識,您今日前來,定有良策教我,還望您不吝告之,助我度過今日難關。”
楊希凡也在旁邊道歉。舒敬心中暗自得意,起身也衝段成功打個稽首笑道:“段兄客氣了,今後也別‘教主教主’的叫了,都是糊弄人,若蒙不棄,叫我名字就是……如今你我局勢,實在已經到了懸崖之畔,鬼門之前,一個不慎,毀家滅族之禍接踵便至。”說著一停,皺了皺眉頭接著道:
“和珅的身份已經可以確定,當初洞玄子曾經收他們為徒,自揚州下船,至今不見動靜,連他的徒弟虛真都不見蹤影,我估摸著,洞玄子定是遭了不測——和珅身邊的那個侍女,乃是昔日玉蘭老母一派,功夫詭異的很,就是我對上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我已經去過三清觀,那裏明裏無人,實則暗中有官兵窺視,以此推斷,估計和珅已經得到了你們跟洞玄子交易的證據,光這一條,真要告到今上那裏,都夠你們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