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養惡犬,全大清也是獨一份兒,又驚著了人,這事和珅他們到哪裏都說的過理。不想對方黃口白牙,張口便罵。這次福康安聽的明白,呲牙一笑,火氣再也按捺不住,忽的往前一個跨步,劈麵就給了醉漢一巴掌,嘴裏道:“
罵的老子好,老子活這麼大,挨罵還是第一次呢!”邊說著,反手又是一巴掌,“再罵啊?再罵老子立馬廢了你!”
醉漢長的壯實,許是吃酒多了的緣故,胸前的腱子肉呼呼的冒著熱氣,暈頭漲腦,不妨連捱了福康安兩巴掌,被打的一個趔趄,隻感覺眼前金星亂飛,肚子一翻騰,擰身哈腰,哇的吐出一堆穢物,酸臭酸臭的,引人做嘔。
福康安還沒解氣,又被一熏,怒火更盛,見對方屁股對著自己,抬腿便是一腳。醉漢本就站立不穩,這下好,撲騰栽倒地上,恰趴到適才所吐的那堆穢物上邊,弄的臉上嘴裏胸口到處都是。
“哈哈,吐了還吃,你丫也就這點出息了!”福康安見醉漢狼狽,這才心中痛快,指點著對方哈哈笑了起來。和珅與曹雪芹他們此刻也被福康安捉狹的搞怪逗的一笑,氣氛頓時不再緊張。
這一番折騰,那醉漢八分醉意起碼醒了三分,聽眾人暢笑,頓時怒火攻心,翻身一個鯉魚打挺躥了起來,擼袖子就要拚命,卻聽正房門口傳來一聲輕喝:“鐵牛住手!”聲音一出,如同聖旨,那漲紅了臉一心拚命的醉漢頓時收住了步子,呼呼喘著粗氣側頭望著正門處站立的人道:“大人,小赤佬們欺人太甚……”卻被那人冷冷一眼瞥來,將後邊的話全都咽了回去,低頭再不言語。
“幾位爺不知從何處而來?因何聚眾滋擾驛站?”正門所站之人身穿練雀補服,沒戴頂子,趣青的腦門,蒼白的臉,眉毛短而淡,鼻梁高挺,卻稍微往左偏斜,破壞了其原本還算英俊的麵相,顯得多份陰鶩。
他的身後站著四五名驛丁,俱自袒胸露乳,渾身的酒氣,抱著膀子惡狠狠的看著和珅福康安他們。
和珅原本以為對方製止了那醉漢,還算有些眼力,不想對方居然說出如此一番話來,心知此人難纏,伸手扯回福康安,示意春梅抱著自己上前,抱拳道:“這位官爺請了,我們是來尋人的,奴才被貴驛站養的惡犬驚嚇,且先不說。貴屬下概是多灌了黃湯,不問青紅皂白,出口便罵,我家三爺才出手教訓。舉頭三尺,自有神明,您大人說什麼‘聚眾滋擾驛站’,這樣的大罪我們可不敢領受!”
正門所站之人便是這驛站驛丞,酒量雖大,從下午喝到現在,也是有了五六分酒意,臉色愈發蒼白,斜眼見一名豐潤俏媚的丫鬟模樣女子抱著一位衣著華麗的俊美少年上前,醉眼便是一亮,本要調笑兩句,聽和珅說的有條有理,不卑不亢,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頓時暗驚,嘴上卻不服軟,道:“你說尋人,尋的何人?不知道這裏是驛站重地,閑雜人等任你是什麼身份,沒有官身,皆不可亂闖麼?”
清時驛站雖是小職分差使,卻不隸屬地方官管轄,一層一層直隸兵部,乃是重地,閑雜人等亂闖,委實罪名不淺,亂棍打出是輕的,安個偷竊軍機的罪名,宰了都沒地方說理。
和珅此刻已經猜出這人定不會是富察府管家的遠親了。這裏地處蘇州,已是到了那段成功的大本營,先就加了三分小心,愈加不肯透露身份,更加不願找事。心說反正也沒吃多大虧,便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道:“這倒是我們莽撞了,我家親戚王福原是在這裏做驛丞的,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便尋思著投奔他。不想……這位大人,那王福……?”
“王福啊?”驛丞提著的心頓時放下一半,“犯事了,偷賣軍馬,已經革職查辦——原來你們是親戚啊,嘖嘖……”言下不勝惋惜之意,又藏著幾分譏諷。
“你媽……”福康安被驛丞這不陰不陽的語氣氣的渾身打顫,開口便罵,被和珅狠狠瞪了一眼,頓時將後邊的難聽話都咽了回去。
和珅從福康安身上收回目光,目視那驛丞道:“倒沒聽著消息,這可真是……大人您看,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現下天又晚了,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們在這暫歇一宿?我們不白住,喏,這是一百兩銀票,幾位官爺買些酒菜,算是我們一番心意。”
墨林早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此刻顛顛跑到和珅旁邊,從他手裏接了銀票,上前遞給那驛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