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春園曆來是當家主母的坐臥之處,哪有讓給妾室居住的道理?你們不能欺人太甚了。”
昏暗的臥房裏,被衾內的人動了動,被外麵的爭吵聲鬧醒。
伏少容輕撫額上的傷口,撐著床板緩緩坐起。
聽得有道男音嘲諷道:“還當家主母呢,掌家之權一直都在我們婉姨娘手裏,婉姨娘才是真正的當家人,她住進來那是理所應當,況且這事兒也是老夫人和侯爺早就準許的,趕緊搬出去,少磨蹭,否則我等又要動粗了。”
“我家小姐受了傷,現在還躺著,好歹也再寬限一兩天?”
這是呂媽媽的話聲。
“前天我來時還好好的,怎麼就受了傷?裝的吧?”
丫鬟碧香氣憤道:“不信你自去問府醫,他早上剛來過。我告訴你,我家小姐好歹是定國公的千金,她要是被折騰出個三長兩短,莫說你了,就是婉姨娘也擔待不起!”
“這……”
伏少容從矮櫃上摸了杯茶喝,歪在床頭微微喘氣。
這是重活過來的第二天,距離她過世已有半年多。
她本是梁國公府的二小姐,出生那日被人掉了包,流落在外十六年。
當年回鄉省親的焦氏途經東南沿海的一個小漁村突然動胎氣,要提前生產,不得不在附近找戶人家做安頓。
正巧這家主人的媳婦也在這天破了羊水,兩人先後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各自都生下一個女兒。
焦氏身邊的一個嬤嬤因常受其責難打罵,懷恨在心,於是趁人不備將兩個孩子調換,以作報複。
從此伏少容從貴族千金變成漁夫之女。
直至後來那嬤嬤病重,死前良心發現說出真相,伏家方派人去漁村,把伏少容給接了回來。
漁夫的妻子體弱,生下女兒不到兩年便病死了,漁夫好吃懶做,平日裏懶散不幹活,卻往縣裏的賭坊鑽,贏了兩個錢就買酒喝.
喝醉回家,對伏少容非打即罵,嫌她是個賠錢貨。
還沒記事,伏少容就怕極了這個爹,身上每天都帶著傷。
好不容易熬到五歲多,賭鬼爹被賭坊的人打死,才終於結束了這地獄般的生活。
自小沒有父母疼愛,使得伏少容格外渴望親情。
因此回到伏家後,她總想討好父母,他們喜歡她什麼樣,就盡量表現出什麼樣,做任何事都要考慮,會不會惹梁國公夫婦不滿意。
連那個代替她享受了十幾年錦衣玉食的假千金伏婉婉屢屢欺壓,她因怕父母為難,也一直忍著。
縱使父母要她替伏婉婉去履行婚約,嫁給安平侯府的病秧子裴雋,她心裏不願,終究也沒有拒絕。
她以為,隻要乖巧懂事,就能獲得父母的喜歡,隻要賢良恭順,就能得到夫君的疼愛。
後來油盡燈枯,躺在病床上,裴雋牽著假千金來耀武揚威時,她才明白,這個想法不但幼稚而且愚蠢。
裴雋出身安平侯府,父親早逝,家道中落,打出娘胎就帶病,隨著年紀增長,病情越重,吃過無數的藥看過無數大夫,皆無效用。
是伏少容嫁過去後,費盡心力為其研製藥方,花了一年多時間診治,才有了起色。
開始時,裴雋待伏少容極其冷淡,還曾幾次鬧著要休她,是裴雋的母親,即安平侯府的老夫人黃氏不準,方沒休成。
後來病情好轉,裴雋的態度逐漸緩和,兩人有了夫妻之實。
伏少容以為自己終於把這顆石頭捂熱了,很是幸福了一段時光。
不久南邊有個藩王造反,大周當時正與北方的強敵交戰,戰事吃緊,無法分出多餘的兵力去鎮壓叛亂,隻能采用勸降手段。
然而朝廷接連派了兩個使者去,都沒談成,使者一個被打斷雙腿,一個被割了耳朵,眾臣聞之驚懼不已,沒人再敢擔此任。
伏少容認為這是個令裴家翻身的好時機,便想辦法麵見了皇帝,主動請纓,皇帝當時無人可用,同意讓她去試試。
經過三天三夜的談判,藩王最終接受了朝廷的招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