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外。
一股濃烈至極的焦臭味向四周蔓延。
黝黑的土壤已經被染成了赤紅色。
馬車搖搖晃晃。
偶爾碾過一些殘肢斷臂,發出嘎吱嘎吱如咬碎骨頭般的聲響。
烏鴉在天空盤旋。
偶爾停靠在馬車上。
一雙深幽如米粒大小的眼睛,環顧四周。
好似在捕捉獵物的蹤跡。
忽的一陣風刮過。
一顆腐爛的頭顱,隨著風的吹拂而滾動。
待風暫停。
頭顱用空洞的眼眶。
死死盯著邯鄲城的方向。
因腐爛而暴露在外的牙齒咧著。
好似在笑。
又好似在哭。
一些白嫩的小生命,在頭顱上蠕動著。
似乎要給自己找個新家。
“哇—哇—哇!”
馬車上的烏鴉盤旋而起。
向腐爛的頭顱而去。
濃烈的味道讓馬車內的趙姬,感覺到不適。
欲要作嘔。
這場邯鄲保衛戰。
淒慘無比。
雙方總兵力幾乎達百萬。
死亡人數更是高達三十多萬。
趙國勝了,也輸了。
贏的是這場戰爭。
輸的是未來。
經過長平,邯鄲這兩場戰役。
趙國要想恢複到之前的規模,最低也需要六十餘年。
並且需要兩代明君的休養生息。
才能再度有與秦一戰之國力。
可秦國會給趙國時間嗎?
如今天下看似群雄並起。
實則結局已定。
除非以後再出現個蘇秦,以合縱連橫之術,整合六國。
以六國之國力,阻秦出函穀關。
並且大秦內患爆發。
世家豪門,王室外卿爭權奪利。
如此,六國方能有一線生機。
否則不過如趙姬對秦王稷所言的那般。
塚中枯骨爾。
馬車內的趙姬,忍不住一陣咳嗽。
越靠近城牆,那股焦臭味與血腥味也就越濃。
趙勳聽到咳嗽聲,從懷中掏出香囊。
正欲開口。
忽然聽臻馬說道:“奴以為貴人不喜這些滋味。臨出發前,奴特意從農人處買了些許香囊,正放在暗格中。貴人若不嫌棄,可以取用。”
趙勳聞言,低頭看看手中香囊,默默藏了起來。
趙姬在車廂內翻找,從暗格內找出香囊。
放於鼻尖嗅了嗅。
憑借著香囊的沁香,方才衝淡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惡臭之氣。
“你倒是有心了。”
“貴人說得哪裏話。奴若不能為主分憂,則奴無用矣。”
“你已是自由之身,不必稱奴。此番回邯鄲,若遇到卓子央,定然去你奴籍。”
“奴…臻馬多謝貴人。”
“不必。”趙姬撩開車簾,將數枚香囊拿了出來,向馬車後的眾人詢問道:“各位若需要,可盡管取之。”
許寇當即開口,“我等從軍之人,早已習慣了此番滋味。”
眾人一一附和。
唯獨趙勳沒有說話,隻是默默低頭,不知再想些什麼。
趙姬詢問道:“趙將軍可需要?”
趙勳聽到趙姬呼喊,回過神。
先是看了看趙姬手中的香囊,又看了看趙姬那滿是溫柔的笑容。
她快馬上前,從趙姬手中取下香囊,“多謝貴人好意。”
“無妨。”
車簾關上。
趙勳看著手中香囊,沉默不語。
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總感覺自己與趙姬之間的關係,沒有之前那般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