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入黑，朗朗的夜空中，就有煙火綻放。
這是世紀末的最後一個農曆春節，葉初大年初三的晚飯是在鄉下姥姥家吃的。
南方沒什麼大山大嶺，起伏錯落的小丘陵間燈火點點，在悠悠的晚風中霎是溫馨。姥爺就蹲坐在屋門口，聽著對麵灶房裏忙活著的女人們嘮叨著家長裏短，時而抽口水煙，似乎將大半輩子的故事都化在裏頭，到最後悠然的吐出，隨風而散。
葉初從屋裏端出一碗熱米湯，“姥爺，天冷，飯菜還有一會才好，先喝點暖暖身吧。”
老爺子搖搖水煙筒示意他先放一旁，瞅眼看了一下他，裂開嘴笑了笑：“不想在裏頭呆著？”
葉初的想法被他一眼看破，不禁有點尷尬，順勢也就坐下來，撓撓頭笑著回道：“他們在裏麵說什麼換屆內幕，我聽不懂覺得也沒多大意思，就出來了。”屋子裏那幾個男人正興致勃勃的吹談著今年京城上麵的風雲變幻，言語間似乎他們才是這其中的幕後導演，說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據，知道後世政局大致走向的葉初自然對這些謠言不敢興趣，也沒什麼心思跟他們討論這些，代溝啊！這不是什麼兩代人的代溝，這是知道正確答案和瞎蒙亂猜之間的代溝，太難溝通了。
老爺子盯著他，嘴角掛起一絲別有意味的笑意，低下頭又吸了幾口，感受著辛辣的味道在胸腔的攪動，“他們和你不一樣，在外邊走動了這麼多年，那些門門道道都清楚，說起話來難免這樣。你還小，不學也好，以後都會知道。”
葉初笑著應了聲，老人端起碗喝了口米湯，那股暖流仿佛連額頭的皺紋都燙平不少，熱氣冒騰中，他又問：“明年考高中是不？聽你媽嘮叨你最近勤奮了點，勤奮好啊！想當年我那當娃那陣子又是打仗又是鬧匪賊，窮人哪有什麼念書的機會？等解放了，我們也過了那年紀沒那福分，你們要珍惜。”
葉初低眉順目認真傾聽，老爺子有些意外這孩子這次居然有耐心聽他講這些，想著這娃開始懂事了，高興的敲敲手裏的水煙筒，繼續道：“念書好啊，現在可不像‘大革命’那時帶頭造反就能當官，現在念過書的才能去幹那個，這就是現實，咱改不了，也不應該改。”說到這裏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往事，眼神中掠過幾分悲傷，大口抽了幾口煙卻嗆著了，葉初連忙撫著他的脊背幫他理順氣兒。
“咳咳，沒事，老了都這樣。”老人也不抽了順手就放一旁，滄桑的目光遙望著山野的盡處，悠悠地道：“你長大了也該明白家裏的情況，咱沒那麼多錢買那位子，隻有靠勤奮，靠勤奮去把那位子爭回來，明白嗎？”
葉初看著這位語重心長的老人家，看著他滿頭的銀絲在燈光裏絲絲做亮，眼睛不禁一紅，笑著用力點點頭，“嗯，我知道的姥爺，我會考上最好的高中，再考上最好的大學，我會讓爸媽過上好日子的！”
老人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在孩子，開竅了。
滿桌子是香氣撲鼻的菜肴，雞鴨魚肉樣樣有，看賣相雖然比不上外邊高級酒店的菜式那樣精致華美，但別有一番家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葉初的弟弟葉涵穿這件明黃色的厚冬裝，歡叫著舞動手中的新玩具帶著幾個表弟表妹滿場子轉，直到陳雪梅她們一群女人端完所有菜上台後才被幹著坐上了位置。
一家人也就熱熱鬧鬧的圍坐在飯桌前開動新年的第一次聚餐。葉初很是享受這種家人團聚的氣氛，冷不防卻被小姨媽問起來了，：“哎，我說小初，這學期你的期末考試結果出來了怎麼沒聽我姐嘮叨過？考得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