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元宵剛過，上京的夜仍是冷得刺骨，今夜無星，但月色澄明，月光鋪灑在屋簷仿若一層揉碎的鹽。
林鶴舒卸了珠釵準備歇下時，木窗被人篤篤敲了兩下，門外傳來知畫的聲音。
“小姐快些熄燈睡下吧，明日大喜，您可得休息好。”
林鶴舒應了一聲，隨後打開了窗戶。
那是一封信，被人插在了窗欞縫隙處。
鶴舒柳眉微蹙，心中莫名泛起一股不安，拆開了信封，信紙上卻隻見一行字。
“子時，芳菲院偏門。”
字跡有些潦草，墨痕還很新，仿佛是匆忙之中寫下就趕緊送來了。
思索了片刻，鶴舒還是披上了棉衫開門出去。
今夜是知琴守夜，她一向怠惰，此時已不知去了哪兒躲懶，鶴舒不與計較，提燈快步趕往芳菲院。
她到時隻見一隻通身雪白的鳥兒在偏門院牆的老樹枝頭上歪著頭看她，待她走近鳥兒便有感應似的振翅飛往一條小路。
鶴舒心下了然，跟上去後便發現這小路通往的是張姨娘臥房的後窗。
裏麵傳來說話聲。
“娘，您真要那小蹄子嫁到鎮國公府嗎！”
林婉珊的聲音本就尖細，此時的她咬牙切齒，言語中充滿了不甘，聽著更加令人難受。
“就那個賤蹄子還想當世子夫人，真是癡人說夢！”
林婉珊本有五分顏色，此時卻因嫉恨變得有些麵容扭曲，十分可怖。
張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好珊兒，為娘知道你心悅鎮國公世子，但此事急不得。當年收拾容雪那個狐媚子，娘就花了十幾年籌劃，終於是讓她下了地府，連她那個入宮的大女兒也一起下去陪她了。”
言語間的得意根本掩藏不住。
“等她嫁過去，為娘隨便找個理由將她騙到莊子上，事成之後她就是一個失了貞潔的棄婦，到時你想如何，她還不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語氣溫婉，但說出的話卻是如蛇蠍般惡毒。
屋內傳出來母女倆猖狂的笑聲，鶴舒卻是如墜冰窟，胸口雙手死死地攥著手中那幅信，指甲都嵌進了肉裏也不覺得疼。
她的母親是永安侯府明媒正娶的嫡妻，而她的長姐更是名冠京華的才女，入宮為妃更是太後的旨意，她們怎麼敢！
鶴舒隻覺得頭腦發脹，但她很快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今日事事都過於蹊蹺，定是有人刻意讓她撞破這一切，如今隻能按兵不動，千萬不能被這人發現她在這裏。
鶴舒正準備按原路悄聲返回，忽地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隻野貓伸著利爪猛地撲向她，鶴舒心道不好，千鈞一發之際生生忍住了利爪剜肉的痛楚不發出一絲聲音，但背後之人怎會令她如願，一陣勁風擦過鶴舒耳畔，緊接著野貓就因鐵針入骨的疼痛發出尖銳的嚎叫。
“是誰？！“
張姨娘警惕的質問聲響起，緊接著屋內二人便略帶慌張地趕了出來。
張姨娘看見屋外的景象震驚之餘，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這賤丫頭多半已經聽見了，既然如此……
林婉珊心中所想同她一樣，母女二人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陰狠。
趁著鶴舒背身甩開野貓的纏咬之際，林婉珊拿起門邊的花盆對著她的頭頂狠狠砸下。
天空不知何時湧起霧障，紛紛揚揚的雨絲從天而降，壓抑而沉悶。
鶴舒忽地感覺頭頂一陣鈍疼，再次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指正被林婉珊狠狠地踩在腳下。
十指連心，劇痛讓她瞬間清醒，但不管怎麼用力，也無法將塞滿口腔的布條吐出，隻能掙紮著發出嗚嗚的聲響。
回過神來時，她才發現自己半個身子已經掉進了水中，初春的池水冷得刺骨，鶴舒頭頂不停流下的溫熱鮮血順著雨絲蜿蜒進池水中，開出一朵朵豔麗的血花。
“賤丫頭，昏過去了還不忘垂死掙紮。”
原是被推入水時，她的求生本能讓她攀住了岸邊的岩石。
林婉珊恨毒了她，罔論此時又因她，嬌生慣養著的二小姐還要淋雨，嘴裏更是不停咒罵著，腳下使了狠勁想把她的手踢進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