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又住了一個星期,終於離開了醫院。大家似乎都在為這件事表示感動。
池硯忽然問我,要不要跟他去看看另外的學生。
他的學生算多的。畢竟他包攬了整個學校的學生。
既然他邀請了,我便去了。
在台上站著的男孩子看起來很青澀。但他眼睛裏有些東西我看到過——
我轉頭,看著池硯專注的目光,忽然發現,他們的眼睛有相似之處。
或者說,他們眼睛裏有相同的東西。
後來男孩就開始做起了演示。
我們的位置並不算好,但我懷疑是池硯故意為之。因為他是偷偷來看的,看來他並不想被發現。
台上的男生在做演講。
他似乎一開始還沒那麼自信,甚至十分緊張,但當他開始演講,多講一分鍾,他似乎就多自信一分。
我知道為什麼池硯要來看了。
男生慷慨激昂地講起了自己的夢想,講起了自己的經曆。
他說,他希望天下的學子都能開心一些。
他不希望成績,要靠心理健康來換取。
我轉頭看了看池硯,我想,夢想的擁有者不止有這個小孩。
或者說,除了這個小孩,恐怕還有的神明,也擁有這個夢想。
池硯說的沒錯,他想通過人類的方式來解決人類的問題,他做得很好,做得沒錯。
像他這樣,在潛移默化中影響更多的人,讓受他影響的人再去影響下一批人,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他選擇了一條大智若愚的道路。
看似很漫長,沒有盡頭,卻充滿著無窮無盡的,愚公移山式的的智慧。
愚公想要移山,卻隻能依靠人力,有人說他這樣移不了山。
他卻說,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移山的好處,他也許享受不到,但沒關係,他的子孫不停地移山,終有一日,會有一代子孫能享受到這好處。
池硯並非人類,他有長長的壽命,有太多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但他選擇以人類的方式。
於是,他選中了愚公式的方法。
我很難說清楚這辦法的好壞,因為要判斷這個方法的好壞,需要一個長長的周期。
而我……恐怕真的有結果的時候,早就已經不在這裏了。不僅是不在這裏,恐怕也不在天藍星了。
池硯驕傲地說:“這是我的學生。”
我這時候才發現池硯的包容來。
無論是孟麗還是眼前的男孩,池硯都接受。無論是有成就的還是沒有的,他都接受。
那些,都是他的學生,甚至某種意義上,他們都是池硯的孩子。
但我們沒有打擾他,隻是悄悄地退場了。
第二天太陽依然升起,池硯還要給孩子們上課。
我並沒有在山裏繼續待著的打算,也沒有再在那些孩子麵前露麵。
人總是這樣的,假如他們又看見我,一定會以為我是要回去的。
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不該給他們。
於是我隻能獨自在更偏僻的深山裏遊蕩。
我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這多像是人類傳說中的“孤魂野鬼”。
沒有什麼牽掛之地,便隻能在外麵遊蕩。
我坐在大石頭上,竟然開始思考“牽掛”的含義。
我想了整整一天,發現我根本說不出我有什麼牽掛的神或者人。
如果真的要說,我會說我牽掛我自己。
我不大喜歡這個答案。
在夜晚,我可以找池硯說話了。
我和池硯探討起這個話題。
他當然比我有優勢,他有牽掛的人。
我知道,此時此刻,那個小孩應該也還在想著池硯吧。
雖然他們相隔千裏,但彼此的牽掛是不會斷的。
既然說起了這個話題,池硯忽然問我:“你會回去嗎?”
回哪裏去?神域?還是……
“你會回那裏去嗎?”
他說起得太輕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如果你會回去的話,替我再看看他吧。”
“替”是個我很不喜歡的字眼。
於是我拒絕了他。
“我覺得,你會見到他的。”
這並非安慰,而是我確實有這種感覺。也許經年以後,他們會相逢在一個全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