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凜冽籠罩著陰暗地牢，潮濕氣息充斥其中。被染成暗色的水滴從石壁上不舍滑落，淅淅瀝瀝，聲音如同淒婉的哀鳴。
地麵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如今卻結滿冰霜，寒氣刺骨。
“千般伎倆，萬般心計，遂成自取滅亡之罪；回憶前塵往事，原來隻能淚眼婆娑。”
他輕輕張開幹燥起皮的嘴唇，低聲自語。
細微的聲音卻在寂靜暗處無限放大、迅速擴散開來……
許久未聽到人言，如今聽到自己聲音也是驚恐不已。連茶慌忙地扯動鐵索，用被凍得通紅的雙手捂住耳朵。
“嘩——”
鎖鏈碰撞在一起，先是響起“哢嚓”聲，仿佛是冷酷裝置在釋放它的禁錮，如打開魔盒一發不可收拾。“嘩嘩”的噪音開始在連茶耳畔回響，刺得他頭暈眼花。
他呆滯許久，腦海中的轟鳴逐漸消去。盡管如此，他依舊保持掐著耳朵的姿勢，生怕觸動鐵索再次聽到翁鳴。
“噠噠——”
“噠——”
地牢的靜謐再次被打破，回蕩在過道的沉重腳步聲如同潮水般湧動，穿透並絞碎連茶那顆斑駁心髒。
耳朵豎起，聆聽著腳步聲。每一聲“噠噠”都讓他的心跳加速，仿佛要從胸膛中跳出。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和令人心驚的節奏，讓他掐緊結痂耳垂，死死咬住發白的下嘴唇。
是誰？
來者聲音沙啞，卻很好地遮掩住語調中的顫抖，“連、茶……”
烏綺的聲音。
若是以前，麵對這位阻攔烏塵認出自己的首要“功臣”，連茶會失落、會厭惡、會痛恨。如今，他將一切都放下了……
“嗬，連茶，你可知道烏塵要成親了？”
他的目光落至對方被鐵鏈磨出血痕的手腕處，心頭一顫，指尖掐入掌心，用疼痛保證自己用以往那般嘲諷語氣。
其餘牢房皆是空蕩蕩的，寂靜空氣仿佛凝固不動，隻餘下陰冷氣息。幹涸血液在黑暗的映襯下更顯陰森恐怖，如有無盡悲鳴從地底深處傳出……
整處地牢，曾經關押過仙魔妖，如今隻有連茶一個凡人。
“嗯。”連茶不哭不笑，平靜應道。
來者似乎接受不了對方這種態度，他雙手緊握成拳，壓在大腿側邊。
許久，他揚高聲調說道：“連茶！你當真甘心嗎？！是他、聽風閣閣主烏塵親口為你許下承諾，也是他轉頭便將你忘了！”
“你為將他找回去，一路坎坷，不都走過來了嗎？怎麼，如今倒是絕望了？”
想到連茶這一路來，身為凡人，卻無時無刻不被卷入三域分爭。有奪神位之姿，卻為了失憶後的烏塵甘心被人算計……
他突然蔫了氣，眼中閃過苦澀，輕聲問道：“你後悔嗎？”
連茶沉默不語。
後悔嗎？有太多機會他可以離開，選擇回到他的茶山做一個普通凡人。可他直到最後，仍對烏塵不死心。
“你恨我嗎？”也許因為不適應，他換了一種稱呼，“恨小綺嗎？”
畢竟，他是烏塵，披了一層皮的烏塵。
連茶依舊沉默。
如今他隻恨他自己，恨他為什麼不懂得及時止損……
烏塵從腰間掏出鑰匙，進入牢房，反手將玄鐵門一關。
“砰——”地一聲響，將連茶嚇得連忙向角落中縮了縮。
見對方那副模樣，他藏起眼中心疼與憐惜，質問道：“你那不服輸的勁頭呢？”
“不爭了。”連茶淡淡回複。
茶茶竟然將一切都認為無所謂……？
“連茶！”
他雙手抓住對方肩膀，猛烈搖晃，仿佛這樣就能將最初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攪事精帶回來。
見連茶毫無反應，烏塵懊惱地將對方抱入懷中，溫柔哄道：“茶茶乖，你等我，過幾日我便帶你回茶山。”
擔心身上仙魔氣傷到對方，他連忙起身。同時背過頭去，生怕對方看出異樣。
“你可不許死心！”他威脅似的說道，卻止不住聲音顫抖，腥鹹淚水滑落嘴角。
烏塵仔細想想，自己還真是可笑。無論對他的小連茶表達原有愛意，還是來見對方，他都需要扮成另一個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