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我是被凍醒,以後也要在江邊買房子住,夏天的江風刮的和北風一樣刺骨。再才發現自己躺在草叢裏。第一反應是自己被劫了,但錢包還在。晃晃發悶的腦袋坐起來,可能躺在江灘上太礙眼,被人當成流浪漢丟在這裏。看身上的衣服褲子皺了,粘滿泥土。沒時間為身上的阿曼尼一套可惜,慢慢地往江堤走去,忽然感覺不對,猛回頭看江麵,江水怎麼降這麼多,這裏肯定是長江沒錯,但我對這裏沒印象。哎,管他的,我身為武漢人,連黃鶴樓都沒去過,武漢江段這麼多,沒見過也不奇怪。
看看表,現在是早上6點,天還暗。走在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四周是二三層的歐式建築,破破爛爛,門洞大開,隻剩下野草和碎磚頭,大概這裏有被什麼開發商收購了待拆吧。找塊幹淨的台階坐下,想掏出手機打發時間,才發現手機甩在車上了,隻好安靜地坐會,等出租車。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活見鬼一輛車都沒有,我快凍僵了,站起來垛垛腳,發現好大一群人走過來,我站著等他們走近,這群人有男有女,表情沉重,穿著很土。我想一定又是欠薪示威了。我好奇的跟著去看看,沒想到人越聚越多,我想那個開發商鐵定完蛋了。
終於在個廣場,人群彙集起來,我坐在江堤上俯看,黑壓壓的都是人,大概1萬多。竟然沒人說話,詭異的安靜。8:30廣場的喇叭響了,聲音很清晰:“1976年1月8日九時五十七分,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傑出的**戰士、黨和國家久經考驗的卓越領導人周恩來與世長辭………………”
“哄”廣場上哭成一片。他們從沉默中爆發了巨大的悲痛,我以前從沒見過幾萬人哭是什麼效果。這簡直就是流動的哭牆,最虔誠人們的懺悔地。巨大無比的力量給天都染上了愁色。
但現在我沒心情管這些了,1976年1月18日!我說這裏怎麼這麼眼熟,這裏是40多年前的武漢港。我回到了1976年!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
我是個偽憤青。
在周總理的訃告聲中,我想到的隻是我能不能回到現代;在幾萬人淅瀝嘩啦的哭聲中,我想到隻是我的甲殼蟲汽車。放在MOP上我會被淩遲。
廣場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漸漸聲音大了,有人突然喊起來。
“打倒**。”
“打倒張春橋。”
“打倒姚文元。”
“打倒王洪文。”
“打倒四人幫。”
我搖搖頭,對於這個錯誤,中國人醒悟的太晚,等到什麼都失去了,才知道自己被白白浪費了十年。到現在仍是個“打倒”,人民被壓抑太久了,習慣破壞,忘了該怎麼改正,怎麼修複。如果鄧爺爺在這場浩劫中倒下了,真不知道40年後的中國是個什麼樣。
這時,藍製服的公安來了十幾個,先是勸伏,然後大聲訓斥。他們忙了二三個小時,人們才散去。兩公安望見江堤上坐著的我,走過來敬個禮,年紀大點的公安說:“同誌,有什麼事嗎,下來說話。”
我跳下來。年輕的小公安說:“同誌把工作證拿出來。”我搖搖頭說:“沒帶。”七十年代還沒有身份證,但每個人都有工作,所以都有工作證,開玩笑,給你們看到2002年第2版身份證,不把我當國民黨特務,在這風頭浪尖上,可是逮著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