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輕薄的窗紙上映出一道人的側影，朦朧模糊看不真切。
天還沒亮，室內昏昏暗暗。窗邊站著的人影一動，抬手推開窗戶望出去。
院內很小，窗外就是外院，院子外麵是一片烏青淡藍直撲眼簾的蒼茫天地。
天寒地凍，這片天地裏看不見什麼綠色。夜色依舊籠罩著這一切，包括最北邊那道白天站在高處就能遠眺的連綿山脈，遠接蒼穹，延綿四野。
容音站在窗戶前深吸了幾口氣，風很大，吸到肺裏是鑽心刺骨的寒。
許久沒有這樣呼吸過風，見過天地了，直到剛暖熱乎的身體重歸冰涼，寒意涼徹心扉，容音才掐著凍僵的手指關上窗戶。
一回頭，就是身形肥胖的婦人麵朝著她睡的四仰八叉，饒是容音做鬼幾百年，也經不住被嚇了一跳。
真是世風日下，想不到有一天她這種被人叫做老鬼的東西也會被區區一個凡人給嚇著。
容音心中自嘲著，轉身就要推門出去。剛推開門，驀然天邊遊蛇電閃，繼而‘轟隆’一聲驚雷巨響，院牆外有什麼東西‘嘩啦’一聲轟然倒塌，焦黑冒火的殘跡遺骸跌落在地上，掃落牆頭上的瓦片砸入院中，‘砰’的一聲帶起一陣塵煙。
頓時四下驚動，院內響起嘈雜的叫喊聲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帶著下人的驚呼，屋內躺在床上的婦人也被驚醒，接著慌亂驚叫。
在看清院內的狼藉後連滾帶爬的跪倒在門口，驚魂未定的喃喃拜道：“山神大人息怒，山神大人息怒，都怪小女不懂事，山神大人息怒……”
容音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
說不清是幾千年前，神台坍塌，神明盡數隕落。莫說這世上沒有神了，就算有神，幾萬年的光景，也早就眼瞎耳聾，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哪裏還有力氣來捉弄你們這些凡人。
容音無奈的歎了口氣，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她這位便宜老娘一把薅住裙子拉倒跪在了地上。
“信女帶著小女給大人賠罪，山神大人息怒，山神大人息怒。”婦人在地板上這麼一通磕，憋悶的臉都青了，她順了順氣，擰著眉嗬斥道：“算我這個當娘的求求你了，你就別再瞎折騰了行不行，山神大人庇護一方天地，我們都是受山神庇佑，你難道要我們得罪山神然後全家都陪你去死嗎？”
容音忽的笑了，她理了理鬢邊的頭發笑吟吟地說道：“夫人竟也知道我要去死嗎？”
婦人聞言心虛的眨了眨眼，氣勢頓時弱了下去。
容音站起來，頗有些無奈的說：“夫人，迷信也要有個度，你連山神是何人幾隻眼睛幾條手臂都不知道，就這樣大張旗鼓的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嗎？”
“你懂什麼！”婦人仰起眉吼道，“山神大人無上神力，悲天憫人，渡這世上一切苦厄，能嫁給山神大人，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哦？”容音被氣笑了，“既然你說的那麼好，你怎麼不去嫁？”
“我一三八老婦，如何嫁得了山神大人？”婦人不耐煩道：“你有什麼可委屈的，應聲石選中了你，就是山神大人親自挑中了你，那你就是山神指定的新娘，從此與天地同壽，日月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