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裏似忽然靜了下來，她唯一能聽見的，除了愛人漸弱的呼吸，還有一串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姐姐，需要幫忙嗎？”
蘇淺抬頭看向聲源處，模糊的視線中，看見個拿著糖葫蘆的人影，個子不高。
她擦了把眼中的淚，再次看向那人。
“阿緲？”沒錯，正是她在巴月川第一晚在河邊救了她的阿緲。
“你願意幫我們？”她警惕地看著眼前的阿緲。
阿緲點點頭，走近了些，他一揮袖，蘇淺忽而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待她再次睜眼看向四周，發現自己不知身處何處，張千塵也不知去了哪裏。
天空光彩四溢，祥雲萬裏，四周空無一物，望不到盡頭，腳下是透明的水麵，倒映著天空絢麗的晚霞，奇怪的是她踩在水麵上，就像踩在地麵上一樣，結結實實，鞋底一點也沒有被濕潤。
“你很擔心他嗎？”
蘇淺轉頭，看向阿緲：“你把我帶到了哪裏？放我回去。”
阿緲搖了搖頭，背著個手踱了兩步：“不急。這裏其實什麼地方也不是，隻是我給你看見的幻象，你所看見的，是碧溪族的天地。”
“碧溪族？”
“看來你當真是一點也不記得了，若水把你的記憶洗得一幹二淨。你且看看，曾經的你。”阿緲舉起右手，伸出食指，對著蘇淺的額頭隔空點了下，一點金光在蘇淺額上綻開，似盛開的蓮花。
忽而一個笑盈盈的小女孩提著裙擺從遠處跑來，女孩穿著霓裳羽衣，頭戴紅石抹額，一跑一跳間，抹額的飄帶似隨風而飛的燕尾，靈動俏皮。
“阿淺，慢些跑，別摔著了。”一位身穿珍珠白錦袍的年輕婦人，氣喘籲籲地在後麵追著。
“哎呀！”不知哪來的石頭，絆了女孩一跤。
幸好，婦人及時接住差點摔倒的女孩，兩人笑著抱到了一塊。
眨眼間場景出現了變化。
女童長成少女模樣，容貌竟與十五歲的蘇淺無異。
少女親手為自己戴上玉冠，束起如瀑長發，馬尾隨風飄動，英姿颯爽。
婦人看著不再和如前一般青春洋溢，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絲絲縷縷的痕跡，也帶給了她不怒自威的威懾力。
婦人站在她身側，目光柔情，抬手撫了撫她的額角的碎發，驕傲中帶著憂傷道：“從今日起，你就是碧溪一族的聖女，不能再像從前一般胡鬧，要事事為碧溪，行行不由己。”
少女明明才露尖尖角的年紀，容貌是那樣的稚嫩，卻目光堅定，舉止得體，她挺直了腰板，不容置疑地道：“水靈尊放心，我身體流淌著碧溪一族的血液，自當為碧溪獻出一切，哪怕生命。”
場景再次變化。
這是一座華麗的宮殿，珍珠作簾幕，水晶玉璧為燈，鎏金祥雲繞柱，每個柱子上雕刻著姿態不一的飛龍，栩栩如生。大殿的最高處，有一個琉璃寶座。
蘇淺站在大殿正中，不見人，卻一聲高喊響於殿中。
“碧溪族的聖女，你當真要打這個賭？哪怕輸了，要割讓天域給蒼旻？”
聲音威嚴逼人，渾厚有力，有氣吞山河之勢。
殿中一道清透有力的少女聲自蘇淺身後傳來：“對，若我贏了，便要順應天道讓我位列仙班，若我輸了，自當是遵守承諾割讓碧溪的天域。”
蘇淺回頭，竟看見一個和自己容貌一模一樣的紅衣女子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腳步利落，幾縷繡著遊魚的冰絲飄帶從腰間垂至裙擺隨風而動，腰間係著一塊月牙狀的玉佩，玉佩上係著一個銅鈴，一步一響。
她看向高座上的人，雖是仰視，卻眸光微閃，淩厲堅定，好似天塌下來了也不怕。
“隻是自開天辟地以來，向來隻有人族飛升成功，位列仙班，從未聽說過碧溪族的人成仙，不知你執意成仙，目的何在？”
聖女淡定從容，指著無盡蒼穹，擲地有聲：“自當是證明我碧溪族有權與蒼旻族平起平坐，平分天域。”
此話一出，宮殿四周炸開無數道憤怒的聲音。
“笑話！一個黃毛丫頭，還妄想替天行道！”
“蒼旻由天道點化、上古神傳智，千萬年來居於天域上端，神獸出身、居於天澤河畔的碧溪族如何與我等平起平坐？”
“不自量力，滑天下之大稽！”
“看來碧溪族真當是要沒落了，水靈尊竟允許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上蒼旻。”
周圍嘲笑的聲音此起彼伏，聖女卻全然不受影響，環視一周，最終視線落於最高那處：“天尊，你敢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