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的一百八十七天(1 / 3)

比起四個自動抱團的外地人,忙於工作的竹富導播,沉默寡言的船長下地,明豔逼人的平良小姐,大了快兩輪的參賽者大東先生,池間伸朗會更喜歡與久米好繼聊天是相當自然的事情吧?他倆都是年齡相仿、熱愛交際的年輕男人,居住的小鎮挨得特別近,還有跳水這個共同愛好,在這裏發生餓死人的事件之前,還常常與其他同好一起來鬼龜島跳水玩。不算特別親密的朋友,但隻要願意,兩人總能扯上幾句合乎心意的話來打發時間。

不過池間必須承認,警察登島後,自己依然跟著久米不遠不近地偷聽那群陌生人梳理線索,不單純是害怕凶殘的命案,希望與熟人待在一塊兒——否則他為什麼不幹脆躲在警察身邊——其實是因為他聽見小鬼頭叫一個矮矮的少年“和樹”,同時,黑皮的高中生偵探跟那人打招呼,又喊了聲“皆川”。

皆川和樹啊……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是皆川家現任家主同母異父的弟弟,是這個小地方持續三年霸榜的八卦主角,以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爸媽素未蒙麵的媒人之一。

他的媽媽池間夫人是長澤家最小的女兒,與隔壁鎮金城鎮長過世的夫人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所以,也是長澤家的禁忌“長澤愛子”的妹妹。

長澤家族的曆史比皆川還要久遠,它實在太龐大、太古老了。龐大,意味著想與之作對不知要付出多麼慘痛的代價;古老,證明家族延續至今,那些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一定是有道理的,叫人反抗也反抗得毫無底氣。

當然、當然,用辯證的角度思考,時代在變化,規矩的好壞同樣在變化。可是家主代表的嫡係永遠隻有那麼一支,不斷分出去的兄弟兒子、嫁出去的姐妹女兒,在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的同時,將家族自己也套牢進去。牽一發而動全身,從來不是一句玩笑話。

既然這艘飽經滄桑的船還能動,就別去管它生鏽的煙囪,別去看卷入海草的螺旋槳,別去思考房間裏明滅不定的燈泡。嗨,本來也不是每一任家主都有餘力琢磨這些瑣事,分配利益、平衡各分家姻親的勢力已經夠忙的了,又不可能把自家不聽話的家夥全宰掉——且不談法律與薛定諤的骨肉情深,說到底,比起外人,還是自家人更可信吧?

巨輪會傾倒嗎?巨輪什麼時候才會倒呢?那些不堪重負的細小零件不知道,更不敢想。不過總有人是敢想的,長澤愛子想過,還做了,做得轟轟烈烈,臭名昭著,長澤家的成員每每提到她都羞憤欲絕。

他們說,家主仁善,不受寵愛的五女兒之前幹出跟小混混在一起的糊塗事,還肯用心給她挑一個家庭簡單、家風和睦的聯姻對象;他們說,皆川家年輕的主人很有主意,對家人敬愛尊重,嫁過去萬事不愁;他們說,婚後一年就成功生下兒子,地位穩當,那孩子近些年瞧著也挺聰明,完全是等著享福的命。

父親、丈夫、兒子無一不是靠譜的人,長澤愛子是多麼的幸運啊!她居然還不滿足,膽敢拋下丈夫孩子私奔,膽敢懷上奸夫的孩子,簡直是不知廉恥、不知感恩、不知好歹!

可是,愛子最小的妹妹躲在樓梯的陰影裏,望著義憤填膺的家人想,你們從來沒問過愛子姐姐想不想嫁,想不想過這樣的人生呀?

同樣被定下婚約的她低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自顧自揪裙角玩。

對哦,父親仁善也好,嚴苛也罷,長澤家的女兒從來是沒有選擇的。我們被馴養長大,我們被交易嫁人,我們每一個都擅長風花雪月,我們從來沒有機會去學那些真正能幫人在社會獨立生存的技能。

“俗物勞心費力,女孩生來柔弱,得嬌養。”

為什麼她的兄弟們被鼓勵著去爭去搶那些“俗物”?姐姐嫂嫂生下孩子她去看過的呀,剛生下來的嬰兒無論男女都差不多大,哪裏來的“生來柔弱”呢?非要說的話,不全是很弱的小動物嗎?